慧明微微一笑,道:“施主与传闻之中似乎不太一样。”
裘千仞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哦,传闻中我是什么样的?”
慧明道:“一位心狠手辣的绝顶高手。”
裘千仞点头道:“倒也不错。”
慈心忽然插话道:“我觉得不是啊,裘施主挺和善的。”
裘千仞看着他,轻轻笑道:“那是你没见过我不和善的时候。”
慧明叹了口气,道:“这个江湖,本来就容不下和善的人生存。就算是真和善的人,早晚也会被逼得不和善了。”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眼前的篝火,出起神来。
裘千仞不禁诧异的瞥了慧明一眼,暗道:“看来这老和尚倒是个有故事的人。”
慈心道:“师父,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慧明回过神来,眼中射出慈爱之色,道:“不懂才好。”
慈心伸出油腻腻的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下可真应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裘千仞道:“道左相遇,即是缘分,又何必谈这些不开心的事呢。我看这样吧,大师和在下都是习武之人,不如趁着现在大家无事,切磋一下武艺。太原张氏的武功,我是向来佩服的,只可惜上次我与张家人交手时,那人功夫不到家,远不如大师的功力醇厚。”
慧明一听,却是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这副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还想再活几年。”
裘千仞求恳再三,慧明执意不允。慈心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道:“师父,咱们不是会一套合击的刀法吗,不如使出来,让裘施主看看。”
裘千仞一听兴趣大增,忙道:“大师有什么厉害的刀法,不如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慧明道:“谈不上‘厉害’二字,施主休要听我这徒儿胡吣。”说罢狠狠瞪了慈心一眼,怪他多事。
裘千仞却是动发了武痴心性,连连催促,非要慧明使来看看。
慧明沉吟道:“这套刀法乃是贫僧出家以后,深感本门刀法太过阴狠,大违我佛慈悲之意,所以加以改造,想创出一套以守护为本的祥和刀法。可惜所创刀招总是漏洞百出,无法弥补,直到一次看见道旁两个艺人持刀互耍,贫僧这才恍然大悟,不再追求无破绽之刀招,而是着重配合之技,终于创出一套二人合击之刀法。贫僧便唤它作‘十二式子母合击刀’。施主既然想看,贫僧师徒便将此刀法演练一遍。”
慧明说罢便站起身来,慈心早已从驴车上找来两柄木刀,将长刀递予慧明,短刀自己拿了。师徒二人走到一片空旷之地站定,深吸缓呼,双刀一碰,便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借着火光,裘千仞看得分明,两柄木刀在慧明、慈心二人使来,或缓或急,或轻或重,一攻必有一守,一进必有一退,一静必有一动,一呼必有一应,严丝合缝至不可思议。而且攻则配合无间,守则互为倚靠,竟像是置自己生死于度外,一心一意全为了对方一般。
裘千仞见猎心喜,不禁大呼一声:“看招!”纵深一跃,正跳到两人正中,呼的一掌,便向慧明肩头推去。
慧明和慈心演练刀法已至酣处,心意相通,在裘千仞大叫之时已生感应,等他涉入场中时,刀式顿变,慧明对裘千仞袭来的手掌理都不理,只是斜上一步,长刀轻轻搭在慈心肩头,慈心则是单刀疾进,直刺裘千仞小腿。这一刀来得极快,几乎刹那间便至,裘千仞知道这是逼着自己回掌自救,却也不得不落入对方算计之中,回掌竖于胸前,身形转动,躲开这一刺刀,同时回身一拳,锤向慈心太阳穴。慈心同样理也不理,顿住身形,扭腰横削,向着裘千仞脚腕削来。慧明则横刀招架,正好与裘千仞的拳头交在一处,两厢一碰,裘千仞只觉得对方刀身之上传来一股极大的震力,令自己身形停滞下来,此时底下慈心横削一刀已至,裘千仞便向后一跃,躲开这一刀的同时,也拉开了距离。慧明慈心双刀合并,如影随形,一长一短又攻了过来,瞬间便攻出了一十三招。
裘千仞越斗越是心惊,只有如他一般正面交手,才能真正体会‘子母合击刀’的厉害之处。可以说此刀施展开来,绵延不断,攻守无隙,令人毫无喘息之机。偏偏一长一短两柄刀好似有了灵性,互为奥援,令他攻击一人时,必受另一人抵挡,抵挡一人时,又必受另一人攻击,简直是处处受制。
不过裘千仞也看出这套刀法的缺憾之处,此刀伤人极易,杀人极难,刀招所向,都是人身上不太紧要之处,完全是处处留一线,只求制服敌人,不求杀伤之意,倒真有些祥和之气。裘千仞在阵中固然处处受制,但慧明师徒要凭此刀法胜他,却也极难。反之,若是裘千仞全力以赴,连下杀手,便可凭借强力攻破刀阵,毙慧明师徒于掌下,然而如此近乎耍赖,裘千仞不屑为之。
三人翻翻滚滚又斗了五十余招,裘千仞一掌在上,一掌在下,上掌劲力回缩,下掌劲力喷吐,一齐击出,乃是铁掌功的一记绝招“阴阳合流”。正好一掌击在长刀刀身,将长刀粘在掌心,一掌击在短刀刀柄,刚劲勃发。慈心功力远教师父为弱,又因裘千仞黏住慧明手中长刀,令其无法奥援自己,此时便再也握不住短刀,令其脱手飞出,自己被震得全身发麻,定在当地。慧明大惊,顾不得气血翻腾,放开长刀,身形急转,挡在了慈心身前,生怕裘千仞趁机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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