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在秘书省的前边,是以前殿中省、六尚局的地盘。
官家即位以来,内侍省人员一再裁减,地盘日渐缩小,于是便把这里腾出来,改造成了东阁以及配属的建筑——文档房、承宣房、庶务房...
东阁,原本是崇政殿大学士和垂拱殿学士们值班的地方。他们随时等候官家的召唤,前往崇政殿,商议军国大事。
随着官家几次离京征伐,这些大学士和学士们得到了“授权”,他们在东阁,一起商议朝政大事,再呈报秘书省,转至御前。
只要官家不否决,东阁学士们合议的决议,可交三省执行。
十年下来,这个制度不断地完善,大学士们可以合议什么,大学士与学士们可以合议什么,多少人赞同才算有效...等等细则都有了明确的规定。
东阁位于皇城之内,所以也被称为内阁。加衔大学士、学士,能入内阁议事的大臣们,也被称为阁老。大学士是大阁老,学士是阁老。
垂拱殿学士、内政部尚书曹铎,坐在马车上,无心看着外面的景象,只是在思量着心里的事情。
他心里有件事情,盘算了许久,一直委决不下。
正想着,突然马车一停,曹铎身子微微向前一滞。遇到“交通指挥”了,该停的停,该走的走。十年下来,大家也接受了这个习惯,不再纠结于谁官阶高谁先行。
曹铎思绪被打断了,心中有点烦躁,拉开窗帘,看到旁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他连忙拉开玻璃窗户,大声喊道:“潘七郎!潘七郎!嘿,潘老七!”
旁边马车的窗户被拉开,露出潘意的脸。
“曹老六,你去哪里?”
“东阁开会,你去哪里?”
“秘书省。”
“顺路啊,你车上空不空,我坐你的车。”
潘意眼珠子一转,知道曹铎有事情要商议,连忙说道:“我过来。”
潘意在曹铎的对面坐下,身子故意摇了摇,然后砸吧着嘴巴说道:“嗯,嗯,嗯,阁老的车,就是坐着舒坦。”
“舒坦个球。我的车能有你的坐着舒坦?皇室定制的十六辆车,你小子得了一辆。不想让我过去,是不是生怕我把你的宝贝车坐脏了。”
“呵呵,你知道就好。我那车,是香车,只能坐美人。”
“吓,你还想着去金钱巷载李师师?不怕回府去,被公主殿下挠花你这张白脸。”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潘意正色说道:“什么事?曹老六,你赶紧说吧。这里到东华门不远了。”
曹铎早就在心里斟酌了词句,听到潘意发问,便直奔主题。
“潘七郎,前些日子高丽国陈奏使团前来,你是知道的吧。”
潘意的凤眼目光一闪,迟疑一下答道:“知道。”
高丽国按例是每年进贡一次,每年十月份底出发,渡海经过登州,在东兴港上岸,转济水、巨野泽、广济运河,赶在冬至日前抵达开封城,先向宋国禀告高丽国一年的大事,然后献上年礼。
到正旦时,正式上殿向官家恭贺新年...
除了每年的惯例使节团之外,还有遇到特殊情况,如高丽国君位更替、两国边境发生纠纷等突发大事,高丽国派出陈奏国使,向宋朝上国陈奏,禀明情况,化解纠纷。
这次高丽国派出的陈奏使,事由很简单,高丽国与宋国青龙旗部众发生了冲突。
“曹老六,有人找到你了?”潘意等了一会,看到曹铎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开口,忍不住先开口了。
“是的,高丽陈奏使金缘(金仁存)找到我的老师董公,请他出面说项,要我帮着在朝中说几句好话。可是这件事,何等敏感,我出面说几句好话?呵呵,这是要把我架到火堆上烤啊。”
曹铎苦恼地说道。
“偏偏董公一而再,再而三地哀求我,要我为高丽转圜一二。唉,真不知道董公中了金缘什么邪。”
潘意眼睛微微一眯。
他知道董公对曹铎的恩情——曹铎虽然出身名门,但家族人多心杂。
曹铎自幼丧父,由寡母抚养长大,族中某些人又贪图他父亲留下的田地产业,暗中欺凌排挤,欲除之而后快,过得很苦。
多亏董公收他为弟子,名为开蒙授学,实则加以庇护。董公是海内大儒,颇有盛名,成了他的弟子,族中那些人就不敢做得太过,使得曹铎能够顺利长大。
所以说,董公对曹铎可谓是恩重如山。
潘意笑了,“曹老六,当初我们兄弟几人在一起玩耍时,就你的心眼最活,主意最多,我却是最老实那个。怎么这会,你倒向我讨起主意来了。”
“潘七哥,我的好哥哥。你那是大智如愚,要不然先帝选来选去,选中你做驸马了呢。再说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就帮着合计合计,我到底该怎么办?真的,这几天,我是左右为难,日夜不安啊。”
潘意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边是恩师苦苦相求,一边是波谲云诡的朝政,重情重义的曹铎确实左右为难。
“也就曹六郎你如此纠结,要是换做其他人物,恐怕不用多想就一口拒绝了。可能危及到前途,多少恩情也不行。”潘意感叹道,“你啊,其实心里早就定计,只是想找个人,帮你下定这个决心,对不对?”
曹铎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过了一会抬起头,幽然道:“知我者潘七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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