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的天变了。
安老四走在窄道上, 风呼啸而过,秋去冬来,就是穿着夹袄也抵不住寒风的入侵。
好在此时还没有下雪。
百姓们趁着如今还不算太冷,都纷纷上山拾柴去了。
安老四呵出一口气,已经生起了白雾。
他现在已经能上朝议政了,虽然是在最末尾的位子,并且也没什么发言权, 但这意味着他离皇帝近了。
刘六不傻,知道红袖如今受宠,有些话他对韩林儿说或许无用, 但枕头风一吹,结果就说不准了。
所以他一步步把安老四提拔成自己的亲信,他给了安老四巨大的好处, 并且不必担心安老四会背叛他。
如果安老四背叛他,等他完了, 安老四也就完了。
安老四不会那么蠢, 想不通这个道理,所以他提拔安老四的时候也没留手。
刘福通紧握着兵权, 刘六就要想办法握住朝堂上的声威,否则无法与刘福通分庭抗礼。
韩林儿近日被刘六吵得头疼欲裂。
“又要封谁?”韩林儿有些赌气地说,“朕把玉玺给你, 你拿去印!”
刘六“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脸色苍白, 直道不敢, 他膝行向前,对韩林儿说:“皇上,如今太师把持着兵权,若是连朝堂上也全是他的人,那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吗?”
韩林儿冷笑一声:“朕看,你就是想把他的人剔了,用自己的人顶上,朕且问你,朝堂上的人有几分是向着朕的?”
刘六连忙说:“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朝堂上的诸位大人自然都是向着皇上的,只是碍于太师的淫威……”
他话没说话,韩林儿就把一旁的玉石镇纸扔了过来。
刘六不敢说话了。
韩林儿:“你们都以为朕看不明白?”
“刘六,做好你的分内事,不要妄想不该想的东西,若被朕知晓……”
刘六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被韩林儿轰出书房。
刘六衣衫不整地走在宫中,宫中侍人们不敢看他,皆弓腰埋头,谁都知道,刘大人如今颇得圣宠,就连太师都要避其锋芒,他们这些小人,若是得罪了这样的大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六咬着牙,他磕破了头,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他以为刘福通会杀了他,他一直准备着应对,他安插在刘福通身边的暗子也禀报说刘福通会在上朝时动手,结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等,都没等到对方下手。
不仅如此,刘福通还没与他对战,就不战而退了。
刘六就像是一个准备充足的武者,正准备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敌人忽然不打了,要回家吃饭了,这种感觉比输了还要难受。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安丰就有了流言。
大街小巷,处处都是。
“听说现在都是刘大人主持朝会呢!”
“哪个刘大人?是太师吧?”
“哪是太师,是刘院事。”
“他?”
“他算什么玩意?”
“太师好歹也是当年辅佐先皇的人,又尽心竭力扶持新皇,他何德何能与太师相提并论?”
“正是!太师虽霸道,但太师的功绩也在那处摆着,那刘院事如何能跟太师比?”
“听说刘院事专横跋扈,在朝堂之上指鹿为马也无人敢驳,太师虽说霸道些,但在大是大非上可从未出过岔子。”
“哎,皇上被蒙蔽了!”
“皇上被奸邪小人蒙蔽了!”
弹劾刘六的奏折越来越多,堆积如山,刘六阴沉着脸,让仆从去把这些奏折都烧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刘六坐在自家院子里,终于忍不住朝安老四说,“他这哪里是退?他这是在把我推出去!”
“他就成了忠君爱国的好官了?”
刘六:“滑天下之大稽!”
人们以前不喜欢刘福通,觉得皇帝可怜。
现在刘六被推出来了,人们又觉得刘福通比起刘六来,其实算很不错了。
至少刘福通的功绩大啊!
刘六被打成了奸臣,那么皇帝的政令也是被奸臣所惑后下达的政令,一旦刘六失势,刘福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重新归拢势力,把刘六改的重新又改回来。
而且他这次成功了,以后他的名声就更好了。
到时候即便韩林儿还想跟他对抗,也不再具有那样的能力。
刘六知道自己踩进了陷阱,可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后退。
他对安老四说:“明日开始,就说我重病。”
安老四很体贴的问道:“病多久?长了短了都不好。”
刘六:“病上半个月,皇上来请我,我就再回去。”
刘福通打的主意不就是先把他捧上去吗?捧上去之后,下面的人自然会想把他拉下来,可如今他自己下来了,刘福通接下来还有什么法子?
“告诉你妹子,让她千万记得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我,若是半月后皇上不来接我,我真是没脸见人了!”刘六看着安老四情真意切地说。
安老四自然答应。
毕竟刘六和刘福通斗的还不够大,小打小闹的,实在对他们的计划没什么益处。
平章院事刘六重病,不能侍君,这消息忽然就飞遍了安丰。
传言说是因为民间有人散布他的谣言,他一气之下便犯了病。
然后他还递奏折请辞了。
大意就是说:“虽然我知道皇上您很爱我,但是我不得不辜负您了,是我德才不配,才会被人恶意中伤,中伤我倒没什么,我皮糙肉厚,但是这些人也在中伤皇上啊,我是皇上任命的官,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为了不给皇上蒙羞,我就主动请辞了,但虽然我辞了,可我还是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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