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伦敦后,我一刻不停地作画,这些画都与重建有关。家园的重建,精神的重建,还有灵魂的重建。
直到二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从医院检查回来的那一天,我开心得整晚没有合眼,我欣喜若狂,真想第一个把消息告诉夏海。
艾比火眼金睛,马上就看出端倪来。
“你真厉害!怎么看出来的?”
“你滴酒不沾,连咖啡都戒掉了,不是怀孕是什么?”
我有些难为情。
那正是三月时节,我计算着孩子将在次年出生的季节。是新年伊始的一月。
“孩子爸爸知道了吗?”
“我还没找到机会告诉他。”
“什么时候支援回来?”艾比问。
“夏天,大概还有四个月吧。”我最近一直在数日子。夏海的支援即将期满,我曾坚持留在那里找份事做,但是那里环境十分恶劣,他执意将我送回来。
“之后怎么打算?”
“还没打算。”因为有了这个小生命,我将身外事都看淡了很多。
《孤独的动物化妆师》在国内了,LJ是在电话中将此消息告知于我。我把新的画作拿给伊琳,她看了之后大为赞赏,说想为我结集。我很感激她的指点,这些年的绘画生涯,我想我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天空。
地震的消息,我全部是从新闻上得知的。接到夏海的电话已经是两天之后的清晨,那时夏海已经在了。
他志愿回国参加抢险,事情太突然,决定也太紧急,他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便已经回国。他在电话那边请求我的原谅,我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嘱咐他要一直保持联系。我仍然没有找到机会将孩子的事情告诉他。
三天之后,我和夏海的消息中断了。
我真正体会到心急如焚的滋味。
我一直在家中守着电话,白天过去黑夜来临,然后周而复始。没有消息,没有任何消息。我关掉电视,不想再目睹那里的惨状,我在卧室中神经质地走来走去。我不接任何人的电话,直到艾比找上门来。
她安慰鼓励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奇怪的是,我一直会想起夏海的外婆。是的,我一直想起美智子。夜晚时分,我睁大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想象着年轻的美智子是怎样翻山越岭逃离战火?那时她是抱着怎样的信念?她怎样看待生与死?她有没有爱过她的丈夫?他又有没有爱过妻子?
如果有,他们的爱又是怎样战胜那些千难万险的?
在家中蛰居两天后,我去找LJ。
“送我到去。”我开门见山。
他像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我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如果可以,我会重复成百上千遍,直到他同意为止。
LJ稍显冷漠地看着我,他说:“现在从飞出的机票才是一票难求,既然你决定入境那又有什么难的,你又何必来找我?”
“入境不难,但是到了境内,仅凭我一己之力,我仍然找不到他。我想请你派人帮助我,找到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抱着极大的耐心一字一句地解释。
“江心屿,那里现在乱成什么样子?别说我没有这个能力,就是我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会帮你,我不会让你送死。”
“你必须帮我?”我斩钉截铁。
“为什么?”LJ冷笑。“我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为你做任何事。”
我咬咬牙。
“因为夏海现在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可以没有丈夫,孩子也不可以没有爸爸。”我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像是起了火,语调却似冰一般地冷静。
LJ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派人送我回到住所。电话是第二天中午打来的,他已经替我打点好一切,我随时都可以启程。
“谢谢你。”我感激地说。
“江心屿,你知道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吧!”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叹口气,慢慢挂断了电话。
我与这个国家的缘分,大概在很小的时候就结下了。
母亲曾经在此生活多年,她在这里追寻她的梦想,并最终找到她一生的挚爱。是,母亲爱藤木澈,尽管他们婚后并不幸福。但是,谁说爱就一定是轻松愉快的呢?
我从记忆中搜刮那些她曾经给我讲过的有关这个国家所有的一切,但是,我却怎么都无法跟这个看上去满目疮痍的景象对号入座。
这里的一切让人心痛不已。
我与LJ派来的助手暂住东京,他们马上开始打听夏海的行踪。这里仍旧余震不断,但是我一刻也不想在家中闲坐,我找到了当地的华人组织,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志愿者工作。
第三天有了消息,夏海此刻正在重灾区实施救援工作,那里通讯仍然没有恢复,我们仍然没办法通话。
我打听好详细的地址,然后把助手遣散,他们有家人,本不该为我冒此风险。我租了一辆中型货车,车上塞满救援物资后,向夏海的方向进发。
我不知道等待我们一家三口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只是,夏海始终是我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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