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晚之前,宁采臣一直都是那个“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圣人弟子,而现在呢,他已经张口小倩姑娘,闭口望兰若寺了。
“真可怕。”张生拍了拍胸口,觉得自己没去实在是太好了,他还想留着小命多玩几年呢。
宁采臣却是一脸神往:“张兄你不懂,小倩姑娘她是一只好鬼,她只是被妖邪所控,待小生将她的尸骨挖出来安葬好,她便不会再作坏事了。”
“……”谭昭拍了拍燕赤霞的肩膀,一脸“你辛苦啦”的表情。
燕赤霞按了按眉心,丢下一个你们先看着他、他要去静静的眼神后,就背着他的剑匣飞快地离开了。
“司兄,连你也无法理解小生吗?小倩姑娘她真的不坏的,人与鬼,难道就这么重要吗?”某种意义上来讲,宁采臣拥有一颗非常纯粹的赤子之心。
“重要。”
宁采臣一噎。
谭昭却又开口:“却又不重要,鬼都是由人而来,你因她是鬼被人胁迫行恶而心生怜悯,那倘若她是人呢?”
宁采臣楞在了原地,因为他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听你们的叙述,那兰若寺就是个魔窟,它以美色与金钱吸引落单的书生,那些书生当真该死吗?却也未见得,倘若不是你心性坚定,于美色金钱面前毫无动摇,你如今焉能站在这里?”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张生很想为司道长鼓掌。
只听得人又道:“那枉死的人恐怕连个鬼魂都没留下,否则这兰若寺干这营生这么长时间,地府的人早该接到鬼魂诉状着手处置了,如此,你还觉得她无辜吗?”
“这……可是……”宁采臣脸上还是不信,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司兄说的话也没错,一时,他脑中竟似有两个小人拉扯一般。
“不过倘若她当真心性纯善,待到燕道长将那兰若寺的妖邪一网打尽,你不妨去金华城中的城隍庙投个诉状,替她言明前尘往事,待她到了地府,或有轻判,也好早日投胎转世。”一切按规章制度走,总是没错的。
宁采臣眼睛一亮:“当真?不,不对,燕道长?燕生他是——”
完全是一脸吃惊,迟钝到这个地步,谭昭点了点头:“燕道长是张生雇来保护他的,对吧,张兄?”
张生一脸难言地点了点头:“没错。”
宁采臣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燕生,不对,是燕道长是怕他出事,才同他一道去兰若寺的,他错怪燕道长了,晚些该与他道歉才是。
“是小生轻狂了,司兄说得甚是。”宁采臣一脸惭愧。
张生却是看得啧啧称奇,当然也有昨晚陶生与女鬼的影响,忍不住问道:“宁兄,你难道不是爱慕那只叫做小倩的女鬼吗?”
宁采臣一脸惊恐,摆手摆得那叫一个快:“张兄慎言,小生家中已有妻儿,哪里能见一个爱一个,小倩姑娘身世凄惨又心性纯善,小生这才勉力救她出苦海,再多是绝没有的。”
张生、张生看宁采臣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圣人,但相比陶生,还是这傻傻的宁生看着顺眼许多。
“宁兄高风亮节,实是令人佩服。”谭昭的夸奖,总是来得非常真诚。
宁采臣一下就羞赧了,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司兄的佩服,立刻退开了身子:“司兄实在过誉了。”
谭昭摇了摇头:“再过三日,就是秋闱了,宁兄还是应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这几日我们会与燕道长去探个究竟,待到宁兄考完,再去也不迟。”
宁采臣一听也觉得是此理,便背着自己的书箱告辞要走,张生看不过他这副样子,直接拉着他到隔壁的房间住下,宁生觉得这样不好,张生一句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就将人堵了回去。
谭昭竖起拇指,比了个嘴型:“厉害!”
“那是。”张生是绝对不会说,人多会让他有安全感的,不知为什么,他有种预感隔壁那两只女鬼今晚可能又要来,咦,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可怕的预感。
要不,今晚赖在司道长的房间不走了?
很快便入了夜,燕赤霞带着一身风尘从外头,显然他下午的时候又出去探了兰若寺。现在天气还不算凉,谭昭便摆了张矮桌在廊下,借着月光画符。
张生以前完全闲不住,在平安县的时候不是揍鸡撵狗就是惹是生非,现在不知怎么的,竟也能拿本闲书坐上一两个时辰了,张生自己反省了一下,觉得大概是求生的本能。
“燕道长,饭菜温在锅里,是锦绣楼的烧鸡哦,还给你带了二两女儿红!”
燕赤霞眼睛一亮,道了谢,走路的身形未变,步子却快了许多。
“燕道长其实也不难相处嘛,他每天端着张冷脸,但其实当真是个好人啊。”张生仰面躺下,闲书被他枕在脑后,简直惬意。
谭昭不管他,这小纨绔心里很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规则,或许燕赤霞将人带出来,不只是为了那一壶猴儿酿。
“啊——鬼啊!道长!救命!”
张生一个“垂死命中惊坐起”就直冲谭昭而来,一张驱邪符瞬间毁在一般,谭昭转头望去,只见昨晚那蓝衣女鬼飘然而至。
谭昭摸了摸下巴,他是不是应该在院子里摆个驱鬼阵法啊。
“道长,小谢求您,求您救救陶郎,陶郎他是无辜的!”这叫小谢的女鬼一下跪了下来,说着便要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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