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得到战青禀报, 得知端拱帝竟然突然袭击东宫, 措手不及。
好在手头的事已商议完毕, 他不再逗留, 急匆匆赶回。
到得南熏殿外, 龙辇停在门外, 随从内监皆站在甬道上, 杜鸿嘉和家令亦恭敬站在那里,唯有端拱帝贴身的内监徐善守在门口。一群人鸦雀无声的站在那里,见得谢珩大步走近, 忙行礼拜见。
谢珩面色沉肃如常,见院门紧闭,直接看向徐善。
“父皇呢?我要求见。”
“回禀殿下, 皇上和傅姑娘在里面, 单独问话。”徐善恭敬回答,瞧见谢珩带着寒意的脸色, 忙补充道:“皇上已经吩咐了, 任何人不许打搅, 老奴不敢通禀, 还请殿下见谅。”说罢, 恭恭敬敬的行礼, 脸色作难。
比起旁的内监首领,他的处境也颇微妙。
譬如睿宗皇帝、永安帝时,帝王膝下都不是独苗, 虽立了东宫太子, 但尘埃落定之前,万事皆有可能。皇子们都觊觎储君之位,要博得皇帝欢心,对皇帝身边日常伺候的内监,也颇客气,于他这种知晓议事殿一举一动的内监首领,更是有意招揽。别说是不时送东西套话的王爷,就是地位仅次于皇帝的东宫储君,偶尔也会屈意,探问帝王心思。
搁到谢珩父子身上,情形就截然不同了。
中宫之位虚悬,端拱帝四十余岁的年纪,不像旁的男人贪恋声色,宫中除了礼遇贵妃,甚少让旁的嫔妃侍寝。
谢珩不止是他膝下独苗,更有雷霆手腕、威仪气度。朝堂上的事,端拱帝大半都交给他和姜瞻商议,没有父子猜疑,也不避讳太子与宰相交往过密,是铁了心将皇位交给谢珩,也丝毫不担心谢珩手握重权、逼宫篡位。
这东宫的位子稳稳当当,只消端拱帝还在皇位,就不会动摇半分。
谢珩有十足的底气,当然不会屈意招揽,一切按部就班,徐善对他颇存几分畏惧。
见那位爷阴沉着脸,徐善到底退让,侧身向门缝里道:“启禀皇上,太子求见。”
里面没有动静,不知是端拱帝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会。
徐善心惊胆战,无奈之下,只能歉然看向谢珩。
谢珩没再为难他,跨步上前,拱手朗声道:“父皇,儿臣求见!”
“等着!”端拱帝倒是出声了,带着不悦,却无怒气。
这多少令谢珩松了口气,退后半步,朝杜鸿嘉递个眼色,走至僻处,问他经过。
……
院内,端拱帝脸上确实没有怒气。
院里除了凉亭躺椅,别无坐处,他也不进殿,只负手站着,“欺君罔上是重罪,你可想清楚。”
“民女所言,并无不实。鸾台寺的方丈说此物或许是阿耆旧物,民女对阿耆知之甚少,外祖母对此也不知情,正在翻看些书籍,虽有些头绪,但无实据,不敢胡乱揣测。”伽罗当然不敢在他跟前耍心眼,心里平静如水,面无波澜。
端拱帝不信不疑。
此时此刻,他对长命锁也没有太浓的兴趣,转而道:“前几日,你去过太子别苑?”
伽罗眉心微跳,颔首称是。
“去做什么?”
“殿下他……”伽罗迟疑。那晚的事,唯有她和谢珩,端拱帝即便能查到外出之事,也未必知道内情。但以他九五之尊,若没有要紧缘故,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驾临南熏殿,单拎着她独自审问。既然特意点出此事,恐怕他已觉出端倪。
稍稍抬头,看到端拱帝的脸色,冷凝沉肃,如含警告。
她竟然松了口气,缓缓道:“皇上既已知情,无需民女赘述。民女自知身份低微,无才无德,能够留住性命已是天恩浩荡,不敢奢望其他。民女无意冒犯太子殿下,更无意冒犯皇上。事毕之后,自会离去。”
这态度令端拱帝诧异,诧异过后,依旧不信不疑。
对于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儿子,他若不想伤了父子感情,确实不能太强硬,而一旦有了顾忌,行事总归掣肘。但对付伽罗,端拱帝没有丝毫顾忌,拿皇帝的威严压过去,叫她知难而退,只是弹指之间的事。
今日特地过来,无非是摸个底细,顺道釜底抽薪。
“如此最好。”端拱帝听得门外再度响起谢珩求见的声音,皱了皱眉,看向伽罗时,眼神却阴森狠厉,“朕原本只杀傅玄、高探微抵命,若你再添乱,朕拿他们两府陪葬。毕竟,朕只有这一个太子,不容任何闪失。”
伽罗原本镇定的脸色倏然变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起了永安帝那个吐血而亡的太子和暴毙的小皇子。
这个男人的狠厉跟谢珩截然不同。谢珩有底线,而他,恐怕不择手段。
至少,拿两府性命来威胁年弱的女子,就不是君王该做的事。
伽罗来不及愤怒他的恶意和卑劣,咬牙道:“民女绝无此意!”
端拱帝满意,拂袖出门。
院门敞开的一瞬,谢珩当即跨步上前,目光越过端拱帝,看到伽罗犹自站在檐下,背对着他,身影孤单。
他冷着脸行礼,抬头时,对上端拱帝的眼神。
紫宸殿中的事过去还不到一个时辰,父子俩彼此是什么心思,各自心知肚明。
端拱帝抬手,命徐善带着内监们去准备龙辇,只留谢珩在身边。
“紧张至此?”端拱帝若含哂笑,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儿子闹脾气,淡声道:“朕不会拿她怎样。”不再理会将信将疑的谢珩,上了龙辇,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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