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茬,徐公望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得强笑客气。
谢珩话锋一转,“难得徐相有兴致带家眷来看灯,本宫不打搅。”
徐相做贼心虚似的稍稍闪避目光,旋即拱手,瞧着谢珩往外走的背影,“恭送殿下。”
待谢珩离去,那张精明带笑的脸霎时沉了下来。谢珩最末那句,显然是怀疑他将努乞带到了蓬莱春,这正和他的心意。只是姚谦在户部的事……
他狠狠地瞪了姚谦一眼,半句话也没说,冷着脸坐回椅中。
姚谦去户部的事是徐公望亲自安排,原意是怕徐坚照顾不到户部时,由这位女儿亲眼相中的女婿在里面周旋,能省些事。谁知姚谦连脚跟都没站多稳,竟给他捅了个不小篓子?
户部的账目纷繁冗杂,陈年旧事颇多,每年又有新事情,积攒了不少旧账。
当时徐坚在户部钱粮上做手脚,多凭这些烂账,才能遮掩踪迹。
这回姜谋奉命查办户部亏空的案子,妄想理清户部账目,却是蛛网一般,难以下手。徐坚自信天衣无缝,父子又忙着应付谢珩在鸿胪寺的手段,听姚谦说他接手了梳理账目的事,想着是自家人,故未太留心。
谁知就是这位自家人,竟用了两月的时间,将这四年户部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结果递到御案前,令不少懂门道的官员十分震惊——凭一己之力,理清数年账目,实在是件难比登天的事情!姚谦却做得干净利落,每笔账目标注得清清楚楚,存疑处也都列出来,比在户部待了十几年的人还要老道。
这份本事令人侧目,姚谦也着凭他的本事着实露了回脸,叫许多人看到他的才能。
却气坏了徐公望。
比起鸿胪寺的事,户部那边的罪名他还能包得住,只是忙中添乱,着实气人。他从端拱帝那里得知结果,回去后叫来姚谦一问,那位供认不讳,还一脸茫然,说他是怕耽误了公务给人落下话柄,反丢了徐相的脸,才会使劲浑身解数,将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徐公望气得倒仰,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姚谦才进徐家没多久,对徐坚在户部的手脚丝毫不知情,闹出了这种事,也不能全怪姚谦。
只是心里终究存了疙瘩,今日谢珩故意提起,更是气闷。
*
几堵墙外的雅间,谢珩临窗而坐,倒颇悠闲。
姚谦故意露脸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不在意,方才提起,不过是顺手给徐公望添堵。
朱雀街上游人熙攘,蓬莱春里也聚集了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客满为患。暗中安排的人寻机过来禀话,详细描述了他们搜寻努乞、徐家极力阻拦的事,他心中更是肯定了猜测。
“继续让他们全力搜捕。”谢珩嘱咐战青,“但杜鸿嘉那边的人,绝不可调动。”
“可是殿下……”战青还是有点悬心,“倘若徐公望真将努乞带来这里,待会花车一来,人群混乱,怕是真就捉不到人了。”
“努乞还没出洞,徐公望没这本事。”谢珩笃定。
论朝堂权谋手段,徐公望确实出类拔萃,但这件事上,徐公望还逃不过他布下的眼睛。
谢珩探头望外,瞧了眼从长街尽头渐渐驶来的花车,向伽罗道:“尽兴了吗?”
游花灯的事倒是尽兴了,唯一的稍许遗憾,就是刚才去徐家的雅间时,没能见到长姐傅姮。那位身怀有孕,夹在傅家和徐家之间,也不知处境如何。纵然姐妹间没有半点情分,也还是有一丝血脉牵系,而今只隔了一座屏风却未能见到真容,多少抱憾。
不过也只稍许而已。
于伽罗而言,在东宫闷了半年,今晚的灯会实如饕餮盛宴。她点了点头,双眼藏在玉珠流苏后,全是笑意,“尽兴极了!多谢殿下盛情。”
说罢,盈盈起身,“花车来了,我是不是该走了?”
“你知道该走?”
“既然徐相在此亲候,待会必生事端。花车过来,是花灯节最热闹、最乱的时候,不管殿下找的人能不能逃脱,我总该先溜走,免得待会出了乱子,只会给殿下拖后腿。何况,兴尽而返,留点余韵,期待上元再来,不是更好吗?”
这不点自通的劲头简直让谢珩拊掌赞叹。
原本打算趁此夜将温火转作大火,奈何徐公望偏要生事,只好往后推推,等收拾了徐坚,再添柴火。谢珩笑而赞许,向伽罗道:“待会换件披风,还有那帽子太惹眼。岳华——带她去换衣裳,尽快离开。”
岳华遵命,待伽罗解下披风和头饰,便出了雅间。
附近明显有盯梢的伙计,岳华视而不见,带着伽罗去更衣。
蓬莱春地势好,往来的多是达官贵人,不乏高门女眷。女眷更衣的地方自然十分隐秘,岳华会盯梢,也知道如何对付盯梢的人,七弯八拐甩了那几个伙计,到更衣处有人接应,遂让伽罗披了件墨色的披风,从容离去。
走出老远,忽听后面喧嚷,伽罗回头瞧过去,见蓬莱春的方位有浓烟火舌滚滚而起。
“必定是花车着火。”岳华道。
“让花车着火,趁着人群混乱方便行事吗?”伽罗见岳华点头,叹了口气,“可怜了那些无辜百姓。”
走在偏僻昏暗的巷道,远处的惊慌呼喊此起彼伏。
伽罗曾看过上元灯会,记得花车经过时群情欢腾、街旁挤满人群的情形。满街花灯,最是容易起火,今晚京城内各处街巷都安排了兵丁以防不测,朱雀街最为严密,未必不能及时扑救。但花车一旦起火,观灯百姓惊恐之下逃窜拥挤,怕会酿成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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