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眼角扫过去, 透过朦胧的面纱, 瞧见是辆朱轮华盖马车, 车身宽大, 上面缀着金色螭龙绣带, 车前架着凉伞, 伞顶是金色云纹图样。
车身能饰以金色, 且是螭龙,只能是亲王或者郡王的车驾。
在京的郡王只两人,都是明宗皇帝的兄弟, 垂垂老矣,不可能出门,而当今圣上的儿子年岁都还轻, 肯定耐不住坐车的无聊。
严清怡想一想, 压低声音,“想必是柔嘉公主的车驾。”
再走两步, 瞧见了上面拙致的古篆——范。
柔嘉公主夫家姓范。
说话间, 已经临近张府东路的角门处。
门口站了两列仆从, 小厮身穿崭新的靛青色滚着红边的裋褐, 丫鬟是清一色的藕色罗裙配着官绿色比甲, 打扮得整整齐齐。
另有有脸面的男女管事不时迎来送往接应贵客。
见到严清怡一行,管事娘子笑呵呵迎上来, 屈膝福了福,问道:“可是陆致陆大人的家眷?”
大姨母含笑点头。
管事娘子热情地招呼, “见过陆太太并两位姑娘, 快些请进,田大人的家眷已经到了。”
田大人是兵部武选司主事,跟陆致是同僚。
便有丫鬟识趣地上来引路,“太太随我来。”
进得角门,女眷往东顺着游廊进内院,男客则转过影壁直接往外院走。
丫鬟很是健谈,一路指着游廊两旁的花卉树木、亭台楼阁介绍,态度热络却不卑微。
蔡如娇悄声问:“她们怎么知道咱们是陆家人?”
严清怡一时半会儿没法解释。
能在大家族里当上管事,没有点过人之处真不是容易的事儿,尤其负责在门前迎客的管事。
宴请之前好几天就得把来宾的名单牢牢记在脑子里。
常来常往的都认识,不用特意去记,而那些生面孔就得凭着经验去判断。
比如大致年岁,穿着打扮,带着几个人,还有坐了什么样的车,知道了大概品级,身份也就差不多了。
而且严清怡她们刚下马车,没准已经有小厮报到管事这里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进到二门,另有个丫鬟迎上来,恭敬地行礼,“见过太太,姑娘。”
先头那个顺着原路往回走了。
内院的景致与适才所见差别颇大。
外院多见苍松翠柏,并假山藤蔓,而内院随处可见花花草草,更有盛开的十数种菊花,姹紫嫣红的,非常好看。
严清怡跟蔡如娇边欣赏风景边往前走,不知不觉行到一处五开间的两进院子。
刚转进影壁,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说笑声。
院子里站着五六个身穿蜜合色罗裙官绿色马甲的丫鬟,见有客来,一人进去通报,另一人站在门边,笑盈盈地撩起了门帘。
厅堂是三间打通的,非常宽敞,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便有个穿着品红色宝瓶纹褙子,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妇人满面笑容地迎过来,“劳陆太太拖步,我是张家长媳,娘家姓郑。”
大姨母连忙招呼,“郑太太安好,老早就听说郑太太是个能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儿这么多宾客,难为你安排得这么周到。”
“陆太太见笑,都是府上传下来的规矩,我不过是多跑跑腿动动嘴儿,”郑太太笑着,又一手一个拉起严清怡跟蔡如娇,“这是两位表姑娘,长得这般灵秀漂亮,真稀罕人,快随我去见见老太君。”
张老太君坐在东次间大炕上,炕边坐着三位年纪颇大的老夫人,地下或站或坐了六七位妇人姑娘。
严清怡打眼一扫,没瞧见苏氏,不免有些失望。
郑太太笑着介绍,“这是陆致陆大人的家眷,这是两位表姑娘,娘仔细瞧瞧,疼不疼人?”
张老太君还没说话,旁边有个头发斑白的老夫人开口道:“水灵灵的跟花骨朵似的,漂亮,哪个是严三娘?”
严清怡认得她就是魏欣的祖母,淮海侯夫人,忙屈膝行礼,“见过夫人。”
魏夫人笑道:“阿欣早就来了,一路念叨你。”
张老太君仔细瞧过严清怡,又打量着蔡如娇,赞道:“人家这才叫漂亮,比起来咱家那孩子就跟烧糊了的卷子似的,别人就应景地夸声好看,我听着都心虚。”
此时有丫鬟端着托盘上来,宝蓝色的姑绒上摆着七八块玉佩,张老太君挑出两块分别塞给两人,“小玩意儿,给你们戴着玩儿。”
严清怡跟蔡如娇齐齐道谢接过。
张老太君拉着她俩不放,问了年龄跟喜好,又问在京都住得习惯不习惯。
严清怡落落大方地一一作答,“姨母照顾得周到,没有不习惯的,就是听说京都的冬天比济南府,我是极怕冷的。”
张老太君笑道:“这倒也是,济南府能暖和些。”抬头对屋里人介绍,“你们不认识吧,是我家老爷门生的家眷,以往在外地做官,年年忘不了老爷生辰,今年终于进京了。”
屋内众人齐齐夸赞陆致尊师重礼,又夸张阁老仁义,“都说父慈子孝,为师也一样。当老师的看重学生,学生自然也惦记老师。”
张老太君连连点头,心情极好地给严清怡引见在座诸人。
炕上坐的除了魏夫人还有威远侯夫人以及忠仁伯府的老祖宗,而地上的都是要么是哪家的世子夫人,要么是新贵家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多数严清怡原本就认识,只寥寥几人不熟悉,听张老太君介绍,也就对上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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