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谣先前说的凶手, 是红叶县赵县令。
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
寇凛怕打击到她的自信心, 微笑着道:“不会是赵县令, 他毫不知情。”
楚谣反问:“为何不是呢?是他让韩捕头刑讯逼供打死了冯五, 再想出埋首饰的办法, 上报顺天府……”
赵县令好半响才闹明白发生了何事, 万分震惊, 离开座位“噗通”跪下:“下官冤枉!下官冤枉!下官为官二十载,从未做过这类枉法之事啊!”
柳言白稍稍转头,看向楚谣, 唇角同样带着和煦笑意:“寇夫人,赵县令倘若知情,翠娘不会死, 轮不到韩捕头去筹措首饰充数。”
寇凛淡淡“恩”了一声:“你小看了县令在一县区域内的权力, 他若知情,这案子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正是有他时不时插手监督着, 卷宗之内才留下诸多证据给我们推敲……”
阮霁也忍不住道:“他也不会才十来天, 就急着上报顺天府和大理寺, 请我来查案。”
赵县令惶惶然拜道:“正是这个道理啊!”
楚谣置若罔闻, 只看着红头胀脸的赵县令:“赵大人,您真的冤枉么?”
赵县令几乎要以死明志:“下官不说明察秋毫, 自认勤勤恳恳,怎会做那屈打成招之事?!”
楚谣询问寇凛:“寇大人, 您先前说赵县令的政绩, 按照吏部楚尚书定下的考核标准,在京畿三十几个县中,能入前三?”
寇凛微微颔首:“是这样的吧,过了年楚尚书应是会提拔他。”
楚谣好奇着问道:“如此厉害的一个人,为何会做了二十几年县令?”
寇凛尴尬着以小指描了描自己的眉毛,这是他昨日评论柳言白的话。讪讪笑着道:“寇夫人,这为官呢,其中门道诸多,不是有能力便能擢升的。”
“还需要拿钱财打点,以及会做人。”关起门来的内审,没有师爷记录堂审经过,楚谣直言不讳。
她再看向赵县令,“赵大人您穷么?没钱打点么?可我看您这后衙内吃穿用度并不差,仆婢也是众多……”
赵县令思考着她的指控,慌忙解释:“下官的夫人乃是商户女,陪嫁甚丰,故而下官薄有资产……下官敢在堂上立誓,二十年来,绝对不曾贪过一星半点儿的民脂民膏!”
楚谣点点头:“那是您不会做人?可从昨晚住进来开始,我见过令嫒三次,次次打扮的花枝招展,故意在我夫君面前转悠……可见赵大人是个极有上进心之人呀……”
寇凛听罢这话,在上首以卷宗遮了遮脸,还当她真有什么发现,原来是趁机挤兑赵县令几句。
公堂肃静之地,一个妇人在此质问县官简直是胡闹,阮霁脸色极差,但见寇凛并无制止她的举动,他又能怎么样?
楚谣打趣过后,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原本温婉悦耳的声音,添了几分稳重:“在我朝,县令三年一个任期,根据吏部制定的考核标准,优秀晋升,合格平调,不合格则会罢官。赵大人您做了二十年县令,一直在京畿境内各县打转,算是在楚尚书眼皮底下,楚尚书从前为何注意不到呢?”
赵县令道:“尚书大人日理万机……”
楚谣道:“您是想说我父亲不善识人?”
赵县令微愣,连连摆手:“不不……”
楚谣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那就只能说明赵大人您从前十七年的政绩无功无过,勉强合格。可三年前,您调来红叶县以后,这政绩突飞猛进,连年攀升,一跃入了前三。是厚积薄发,大器晚成,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赵县令攥起袖子擦擦汗。
楚谣替他答道:“是因这红叶县本身的底子好,我翻阅历年卷宗,六年来近乎没有悬案,所以不是您这父母官当的好,是上任县令的功劳,或者说,是六年前升为捕头的韩捕头的功劳。
寇凛有些理解了她的意思,转眸睇一眼韩捕头。
楚谣徐徐道:“您来到这里以后,估计也发现了这个捕头和他手下一帮捕快很不一般,不是拿着公家钱不做事的酒囊饭袋,这令您觉得升迁有望,激起了您的上进心……”
赵县令继续擦汗:“是是,有此得力手下,下官不敢懈怠。”
“不,您该懈怠照样懈怠,只将沉重的枷锁套在韩捕头的身上。”楚谣冷冷道,“我通过翻看旧卷宗发现,在上任知县任期里,韩捕头的破案时间通常在一到三十日之间,有些疑难案子,拖了半年也有。可自从赵大人您上任之后,第一年最长三十日。第二年最长二十日。直到今年,除了这场连环凶案,从没有超过十日的。这十日破案期限,是赵大人给韩捕头定下的标准吧!”
寇凛拧着眉抽出几本旧卷宗翻了翻,他让段小江拿回来的虽多,但早年的卷宗与这五起凶案不会有太多联系,他只认真翻看了近一年左右的卷宗。
赵县令争辩道,“下官只是随口定下个期限,只为督促啊……”
“督促?”寇凛头也不抬的冷笑,“本官手下各卫所上万人,让他们查案子都不敢说十日为限,你当韩捕头是铁打的?更别提还得处理县民的其他琐事。”
韩捕头垂头跪着,一言不发。
听审席后站着的五个捕快,扑啦啦上前跪下。他们不敢抬头,言语却很激愤,一人道:“大人们明察啊,这狗官为了自己的政绩,以十日为期,逼着我们查案,超过时限就让我们去领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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