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京城, 往年早已落罢几场雪了, 今年气候反常时常下雨, 但凛冽寒风刮过, 仍旧冷进骨缝里。
寇凛自房顶下来, 翻窗入内, 摸黑躺去榻上, 冻的直哆嗦:“你是省钱还是怎么?也不烧炭的?”
楚谣蜷在棉被里不说话,她体弱,入冬易喘, 闻不得碳火的气味儿,连汤婆子也不爱用,经年累月的习惯了倒也不嫌冷。
“照道理说, 你时常以楚箫的身份外出走动, 接触的人不少,性子为何还是这般孤僻?”寇凛见这京城哪个贵女不是侍女成群, 出入前呼后拥的, 独她过的像是身在冷宫, 连小门小户家的庶女都不如。
以及她的闺房, 与他近来所思相差甚远。
家具摆设寥寥, 宽敞开阔大的能跑马,唯有几十幅名家字画挂满四面墙。寇凛待在这里, 完全没有女子香闺的感受,只觉得四面全是符咒, 他是被封印在内的老妖精。
他只能躺平了盯着屋顶:“你代楚箫考科举, 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为何三年前殿试又退缩了?你是想入朝为官助你父亲一臂之力?与太子亲近之人是你?你想太子上位?”
楚谣慢慢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声音清冷:“大人是在审案子么?还睡不睡了?”
寇凛讨个没趣儿,闭上了嘴。
隔了一会儿,楚谣的声音从屏风后传过来:“在大人心里,是不是任何事都可以拿来谈钱?”
寇凛嗅着满室墨香,笑道:“在你这才女心里,本官是不是满身铜臭俗不可耐?”
“大人此话实在诛心。”楚谣不想再忍耐,将心事倾倒而出,“我从未遮掩过对您的感情,我以为您待我应也如是。您一面为我去和宋家硬碰硬,更来贴身保护我,一面却向我爹讨要那么一大笔封口费,丝毫不顾及我们的将来……总之,似您这种可将文武百官全都戏耍的团团转的心思,我摸不透。”
她话音落了半响,却没有听到寇凛只言片语的回应。
楚谣也有些明白了,寇凛打从心底就没想过与她有什么将来。
那么他现在为她所做的一切,究竟图什么呢?
就在她以为寇凛睡着时,听见他浓浓叹口气:“本官并不是来保护你的,早在三天前,本官已将布置在尚书府附近的暗卫悉数撤走。”
楚谣又翻个身,面向屏风。
“本官在准备和宋家打这场仗的这几日里,想通了一些事情。上次喝酒时本官告诉过你,失踪的女子都是二十岁以下,二月生人。但宋嫣凉说过一句话,那只黑手曾想过抓你,因你有腿疾,已将你排除在外,可见他需要的是完美无缺的女人。”
寇凛余下的话没敢说出口,楚谣年岁小时不抓,如今将满二十,还抓她个老姑娘做什么?京中和周围几个省,多的是符合他要求的世家女,根本没必要。
楚谣问道:“那只黑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一个神秘组织,势力遍布朝堂、民间以及江湖,深不可测。本官从前清理阉党时,还曾受过他们的指点,尔后他们便从本官身边销声匿迹。尽管本官觉得他们似有图谋,但不触及本官的利益,本官不会闲着没事去招惹他们。”
寇凛望着房顶,目色沉沉,“而宋家抓那些女子,据本官推测并不是要供奉给这个组织,应是为了世子的病求着他们制药,定国公世子是个肺痨鬼,御医私下里一直说没得救,结果二十几年了还没死,气色反而越来越好……”
楚谣听的脊背发寒,按照寇凛先前透露的信息,被抓走的女子是用来生孩子的,也就是拿婴儿入药?“那为何非得是二月生?”
“不知,这组织里大概有个巫医,喜欢搞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顿了顿,他后怕似的道,“幸好你早些年摔断了腿,不然,本官怕是见不到你了。”
“可我确实被他们掳走两次。”
“回京路上出钱掳你之人,是为救你性命。他应也是这个组织里的人,且身份不低,痴恋着你。兜了个大圈子,其实本官最初的推测是正确的。”
楚谣的屋子大,与他隔的有些远,许是怕守夜的家仆听见,他的声音又小,她听着十分吃力。
楚谣索性裹了件披风下床,准备走到寇凛的软榻前。
寇凛听见她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怕她夜间衣衫不整,也不好翘头看她,犹豫着道:“你要拿东西还是喝水?本官帮……”
话未说完,随着鼻间一缕淡淡药香,楚谣已在他床沿坐下:“掳我的人是想救我?”
明明衣裳穿的整整齐齐,还被披风裹的像粽子似得,寇凛躺着不动,突然转头看墙:“是吧。”
知道楚箫会被永平伯刺杀,怕殃及楚谣才出钱雇人掳走,若宋家想抓楚谣入药,该是藏入京城,此人却让小江师兄将楚谣送去开封一家石矿场。
“本官查证得知,那间石矿场是你楚家名下的产业,至于游湖遇刺……总之你没有危险,你那个身在敌营的爱慕者睿智冷静,并不是个疯子,一直在竭尽所能保护着你,先前将你从入药名单上划除,应也是他的功劳。”寇凛说起来,心里混不是个滋味。
“那会是谁?”楚谣怔怔,谢丛琰已经明确表示与他无关,也不是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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