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董肖佚产子,皇上赐名子江,同年改元建昌。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是个人都能猜到董肖佚生的这个儿子是什么身份。群臣都见识过皇帝手段之狠戾,识时务者这时候均是不敢冒头的,但也有人偏偏往枪口撞,认为既然董肖佚产子,便不能继续留任丞相之位,望上考虑周全。
此时董肖佚在深宫中坐月子,自然不理会外面这些事。
没过几日,又有人上本,中宫之位空缺已久,提议立董肖佚为中宫。
皇帝不作回应,几日后,却在宫中替董肖佚的儿子办了满月酒。帝王之心不可轻揣,众臣均在观望。
十二月末,董肖佚回政事堂,竟当作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之前一年,沈英总理朝中事务,如今董肖佚重归政事堂,左相之权亦是得悉数交回。
朝中亦有人替沈英鸣不平,先皇在时,陈相因年迈故而经常不理政事,诸事均经由沈英之手执行;如今董肖佚仗着圣宠稳坐朝中第一把交椅,沈英代为总理朝中事务不仅没有功劳,连苦劳亦是没有。
多年右相命,操着左相的心,看着竟是一点盼头也没有。然而当事人沈英自己,却是一点回应也无,仿若朝中这些抱不平,说的不是他一般。
但就这时,沈英终于递了本密折。说密也算不得密,毕竟朝中都知道沈英递折子了,但至于他递的是什么折子,大家只能掏空脑子发挥无尽的想象力了。
三日后,董肖佚封后。
一众人纷纷揣测,是不是沈英那本折子起了作用。又道沈英果然是城府颇深老奸巨猾,将董肖佚赶回后宫,将来左相的位置便是沈英无疑了。
结果又传出消息说,董肖佚虽为中宫,但不掌后宫印信,不理后宫之事。反倒是将久居楚地的戎淑仪娘娘请回了京,代中宫执管后宫诸事。
于是董肖佚仍旧着女冠服,行走于朝堂之间。有了中宫娘娘的名分,朝堂间无人再敢七嘴八舌地妄言,只好认了这现实。
不过说到底,这些的确是于礼制不合,董肖佚为避免莫须有的口舌,只比往日更为勤勉。好几次沈英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府了,却见董肖佚那边的灯还亮着。
这日沈英回府前顺道过去送东西,见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董肖佚过来开了门,沈英正要开口,董肖佚却立即示意他低声说。沈英往里一瞥,才见室内摆了张小床,子江正在酣眠。
董肖佚迅速关上身后门,站在走廊里接过沈英递过来的折子,道:“昨日荆州牧递的那本折子看到了么?门下省……。”
沈英却打断了她,只道:“你如今又非孑然一身,辛苦成这样子,便是你要的么?”
董肖佚略有些疲倦地靠着身后门板:“不知道。”
沈英抿了抿唇:“不知道所以每日熬到这样晚么?”
董肖佚脸有倦色,稍稍低了头,抬手撩起耳后碎发,声音略哑:“若不在这里,我不知在宫中能做什么。我熬了近一年,那里闷得让我难受,以为能想得开,却到底还是——不行。”她眼中锐利将近灭了一半,廊檐下疲弱灯光打在她脸上,表露出一番浓浓的倦意来。
沈英这几年照料人的本事有所长进,但劝解安慰旁人,他依旧技巧拙劣。孟景春用不着他劝解开导,反倒是他自己总成为被疏导的那个人。
面对一脸疲态又无可奈何的董肖佚,他顿时哑了口。往常她明眸善睐,不必开口,眼中气势都咄咄逼人,如今这模样,看起来倒有些不似董肖佚了。
沈英只道:“我听闻有些人产后便是如此,容易疲劳且情绪可能低落些,兴许过了这阵子便好了。我不耽搁你时间,事情处理完早些回宫罢,天都黑透了。”
董肖佚闻言转过身开门进屋,沈英便独自离了政事堂。
他回到府中已近戌时,虽如此,府中却仍旧很是热闹。沈时苓今日刚从楚地回来,觉着沈宅怪冷清,遂与严学中一道往菽园来,顺道瞧一瞧侄子。
天气很冷,孟景春白天让厨工备了馅儿,晚上包饺子。沈时苓在一旁抱了会儿阿树,见他睡着了,便很是不舍地又交到乳母手中,坐下来看孟景春包饺子。孟景春本来手艺拙劣,入冬后悄悄包了几回,如今却也包得挺像模像样。
天色渐晚,见沈英还未回,孟景春怕沈时苓与严学中饿了,便让厨工先下了饺子,又去烫了一壶梅子酒。
席间严学中问她是否还打算再回衙门,孟景春道:“眼下是不能了。”
一旁的沈时苓抿了口酒,却说:“衙门里有什么意思,朝中俊才虽多,可能往上爬得飞快的,却没有几个。继续在衙门中耗着,家里的事情也想顾,极有可能两边都周顾不好,反而累了自己。”
说起来也是,孟景春当初考功名不过就是想解开当年的一个结,如今案卷也看过,事情始末也都知晓,继续耗在衙门里,已超离她本意之外了。
三个人吃得差不多时,沈英回来了。沈英见府中点了这么多灯,猜也猜得到是沈时苓到了。
他进屋将挡风斗篷摘了挂起来,闻见饺子香已快要饿死。孟景春赶紧起了身,说去伙房再煮一盘饺子来,沈英却也跟了出去。
孟景春回头,笑说:“你跟出来做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