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身侧那礼官手捧云盘而立,诏书即放在那云盘上,沈英迅速瞥了他一眼,见他右手轻抖神情紧张,不由得眉头一紧。
依照礼制这时该由司礼太监将礼官手中诏书接过,当众宣读。然这礼官竟一点动静也无,似是好不容易回过神,侧身将装着诏书的云盘递过去时,右手却忽然离了那云盘。沈英一直盯着他,此时已是看见了他右袖中藏着的一把细尖短匕,忙道:“护驾!”
那司礼太监被吓得半死,新皇迅速反应过来,谁料那锋利匕尖已是朝他直刺过来。新皇速避开,匕尖划开了那衮服袖子。那礼官此时已是离弦之箭,追上去便要刺,沈英转瞬已上了台阶,狠拽那礼官袍服,将他撂倒在地,侍卫匆匆忙忙赶到时,那礼官急红了眼,举着匕首便回头朝沈英刺去。
沈英虽已是避得很快,但右臂却被刺伤,崭新袍服上被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此时殿内略是慌乱,侍卫将那礼官制住,等候新皇处置,新皇只冷冷开口:“先暂押天牢,今日搜身侍卫也一并扣下待审。严学中——”
“微臣在。”
“大理寺速查何人指使,又有哪些人涉案,尽快查清上报不得拖延。”
“微臣领命。”
他扫了一眼殿下群臣,脸上神情琢磨不透,又一把将那司礼太监拖起来,声音压得低低:“将诏书宣完。”
司礼太监哆哆嗦嗦从地上拾起那诏书,紧张地咽了咽沫,将那诏书缓缓打开,定了定神这才吐字清晰地宣读起诏书来。
最后一个音节刚落,底下跪着的文武群臣便齐声高呼:“吾皇万岁!”
殿外散官小吏亦是跟着高呼吾皇万岁。孟景春跪在外面,方才见侍卫急急忙忙冲进去,料定必然出了什么岔子。虽未有大慌乱,但在这大礼上,带兵器的侍卫如何可能上殿?
她有些莫名地担心,直到礼毕,群臣恭送新皇离殿,她这才直起身来。按礼制,登极后要大宴群臣,但因新皇崇节俭,大典便到此就结束了。
散官小吏渐渐都散了,孟景春仍站在原地想等一等沈英,可一眼望去,殿内都快空了,也不见沈英人影。一礼部员外郎见到她还在,便问:“孟大人还不走么?”
孟景春答:“这就快走了。”她顿了顿,又问道:“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哦。”那礼部员外郎料想她在殿外应是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便小声道,“方才丁礼官以下犯上,竟携匕首入殿意欲行刺,已是被侍卫制住了,事发突然,了结得也快,故而也未影响到大典宣读诏书。”
孟景春略惊,却又是点点头,正要走时,身后却有人喊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只见是严学中寡着张脸走过来。严学中走到她身侧,停住步子,道:“今日大典上礼官行刺一事得尽快拿出结果,丁礼官及今日宫门搜身侍卫均已被带走,你现在与我走一趟天牢罢。”
孟景春心说这动作也太快了,她还作不得反应,严学中已是抬脚走了。
孟景春速速跟上,忙问道:“不知……沈相去了哪里……。”
严学中依旧冷着脸:“受了伤。”
孟景春闻言心一紧,严学中偏头瞥她一眼:“不累命,手臂上划了道口子,不必大惊小怪。”
一道口子?!多长?流了多少血?孟景春恨不得现下就跑去看看沈英伤情到底如何。
严学中立即给她泼了盆冷水:“你见不到,沈大人随陛下走了。”
孟景春百般担心,却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严学中去天牢审案。
另一边张之青匆匆赶到,只见沈英右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褪下那袍服,白色中衣袖子已被血浸了一片红,摸上去湿腻腻的,伤口还在流血。由是刀子扎进去,又往下划拉了一寸多,故而伤口很深。
身为医官他都暗吸一口气,沈英却眸色黯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任由他敷药包扎。张之青瞧他这样子,都怀疑他压根不晓得痛。
新皇在一旁看着,只道:“沈大人既受了伤,便回府歇着,等伤好了再回朝也无妨。”
沈英脸色依旧淡淡:“谢陛下。”
新皇挑眉看他一眼:“你有救驾之功,朕还未赏你呢,谈什么谢?”
沈英看一眼张之青,张之青很是识趣地开口道:“沈大人这伤静养即可,不要劳作,免得伤口开裂。”
新皇便道:“张太医有劳了,退下罢。”
张之青行礼告退,提着药箱便低头走了。
沈英这才开口道:“臣有一事想提。”
“说罢。”
沈英单手将地上那件袍服拎起来,从袖袋中摸出折子,递了过去。
新皇将折子接过来,迅速翻看完毕,轻勾唇角,脸色却是淡淡:“推行女学?”
“臣虽不敢妄揣陛下在楚地时推行女学之意图,但既然楚地推行女学的结果利大于弊,何不天下推行?”他坐在天子对面,这话甚至算不得是商谈的口吻。
新皇看看他,又看看那折子:“你仍是写着一手好文章啊,可这折子上所陈理由好似冠冕堂皇,朕怎知你不是为了私欲?”
沈英神态沉着:“就算臣写这折子是为了一己私欲,陛下迟早也是要推行女学的。”
“沈英啊。”新皇忽然直呼其名,语声却是淡淡的,“有些事情你身为臣下是不能看得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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