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春想到那句话心中大骇,然她却道:“贤弟这话我听不明白。太子妃选定事关重大,必定层层严筛,浑水摸鱼之辈怎可能混进来?何况,这太子妃若不是魏府千金,那又会是哪个?贤弟说偷梁换柱,退一步讲,当时那轿子是从魏府抬出来的,若当真是换了个人,魏大人难道不知?魏大人若真是将自家千金换掉,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让人替己做事,大抵离不开威逼利诱,既然无利诱,便剩下威逼。”陈庭方语气仍是平缓,“魏大人早已是太子一方的人,太子手中必握有其把柄,若这把柄足以使魏府天翻地覆,那魏大人必然也要思量着做事。”
孟景春见他总是避着答,却迟迟不说正题,便径直问道:“看来贤弟似是知道得很清楚,这么晚到这里来找我又是为何?”
“因我出不了这个面。这层窗户纸,得你去捅破它。”
“我何德何能?贤弟做不到的事,我又如何做得到,实在是高估了。”
“思来想去这件事唯有你出面最合适,其实并不难。你经手韩至清一案时,翻过那所有案卷,不知有未注意到,韩至清那小女儿脚有六趾?”
孟景春眉头顿蹙,心不由一紧,她今日回头翻案卷才发现此细节,陈庭方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且这韩至清小女儿怎么就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她一头雾水,只回说:“是。”
陈庭方仍是不慌不忙:“巧得不得了的是,刚殁的这位太子妃,也是脚有六趾。”他稍顿:“左脚。”
孟景春顿时明白了什么,却道:“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这样清楚,你又不笨,何必装出这番不明白的样子。”陈庭方轻抿唇,又道:“我今日是求你帮忙,兴许姿态不对,但希望你能尽快出面捅破这窗户纸,不然就来不及了。”
难道要她去说已经查到韩至清小女儿的下落,说那姑娘被当成了魏府千金送进了宫,还成了太子妃?太荒谬了!她甚至想不通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庭方见她一脸惊诧,也不打算瞒她太多,道:“二殿下督查韩至清一案时,因怜惜其小女儿,便打算将其私放,但却被魏大人发现,魏大人劝其不如将韩府女眷全部放了,这样便不会有人只盯着韩府这小女儿。若二殿下想将其带回京城,亦无不可。二殿下照做,没料一回京便是铺天盖地的折子递到了皇上的案上,二殿下以为没什么要紧事,便不予辩驳。之后这案子移至大理寺,徐正达却畏首畏尾,担心得罪太子,将这案子丢给了你。所幸你在殿上那一通慷慨陈词说得还算漂亮,且还给魏明先扣了个大帽子,甚至还将这案子演义了一番,说魏明先是同韩至清做了交易,以其供词及自尽来换女眷平安。你虽说得头头是道,且也被三法司采纳予以结案,但终究不是事情本身。”
他句句所讲皆是孟景春先前的怀疑,但孟景春因迟迟没有证据而不敢妄作定论,当时只斗胆推敲了其中最实际的可能。现下陈庭方所言虽并不一定就是事情本身,可她仍是体会到了这皇家权谋中不认血亲的一面。
魏明先身为太子一党,劝二殿下私放韩府全部女眷,不过是做了个套来让二殿下跳,等他心甘情愿跳进去,便立即反咬一口。而二殿下这般行事,实在是太鲁莽且没有心机。这样的人,如何在争斗不断的皇室中长这样大,实在难以想象。
她仍旧蹙着眉,看了一眼陈庭方道:“这案子与太子妃又有何干系?”
“当时二殿下急着回京,不方便带上韩至清小女儿,便托魏大人将其带回京城,先在城郊替她安顿了住处。故而即便二殿下回京后被人参劾,他心中仍是对魏大人存有感激,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他与韩至清小女儿来往甚密,似是感情很好,却被太子得知此事。当时恰逢遴选太子妃,太子托沈相举荐魏府千金,而当时,二殿下却发现韩至清小女儿已不住在城郊那小宅,满京城都找不到她。”
孟景春倒抽一口气:“所以那小女儿替了魏府千金?可那真正的魏府千金现在还在府中?”
“据我所知那位真正的千金在遴选前一晚自尽了。”
孟景春骇道:“为何?”
陈庭方慢慢回:“未婚有孕。”
孟景春又是一口冷气,她定了定神:“魏大人便冒此风险让韩至清的小女儿顶替?”
“不是魏大人冒风险,而是太子逼迫至此。”陈庭方轻叹出声,“他虽贵为太子,但从小便未受过宠,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皇上对子嗣的宠爱悉数都给了二殿下,二殿下自小应有尽有,除了天上的月亮,几乎没有什么要不到的,故而也养就他如今这样毫无心机不会算计的性子,总是被人欺。”
“何以至此……。”
“这得追溯到十多年前,那时二殿下生母元妃娘娘受宠至极,有人心生妒忌便下了毒,致使元妃神志不清,不久之后便殁了。”
孟景春听闻他又提起那桩案子,心中甚堵,忙喘了一口气。
“但皇上并不能将那下毒之人如何,便对其更加冷落,太子亦跟着受了冷脸。皇上对二殿下愧疚至极,便万分周顾宠爱……如今不过是重演当年。太子如今年纪渐长,已有掌控朝政的野心,对二殿下这般欺负已不是头一回。皇上渐渐管不到了,且对二殿下越发失望,便不如以前那般护着。”他顿了顿:“这一回遴选太子妃,他让二殿下中意的那女子入东宫,便能气疯二殿下。何况韩至清那小女儿当真是绝色,加之还能将魏大人控制得更死,他亦并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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