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不禁一呆,双掌陡松,随即精神一震,喝道:“胡说八道!”他继续潜用劲力,内息如江湖乍泄,源源不断地向洪七体内涌去。气劲震荡之间,洪七的身体抖似筛糠,裘千仞脸上的惶色却越来越浓。
忽然之间,洪七的身体停止抖动,头向侧方一歪,身即倒落在地。裘千仞徒自伸着双掌,怔怔望着他倒地的方向。
王中孚叹道:“人死不能复生,裘帮主请节哀。如今还是先处理洪帮主的身后之事。”他说着上前,似要碰触洪七。
裘千仞猛然起身,一把将其推开,喝道:“滚开!不要碰他!”
王中孚趔趄倒退,正好被林朝英扶住,后者怒道:“你怎不识好歹?!中孚乃是好意……”
王中孚忙摆手道:“朝英,不要说了!”
裘千仞弯腰将洪七横抱而起,略过王中孚与林朝英,漠然环视周围一圈。
黄药师向洪七尸身拱手一礼,取下腰间玉箫,呜呜吹奏起来,箫声缠绵悱恻,悲声阵阵,似在寄托哀思。
欧阳锋则道:“洪七兄,我算是服你了!你叫我老毒物,我也不再恼你,你确有这个资格!”
段智兴哽咽连连,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红着眼圈,不断摇头。
四小亦是各有举动。裘千尺呆了半晌,忽然双腿跪地,崩崩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带血的额头,盯着洪七的尸身,目光中满含感激;周伯通嚎啕大哭,不断叫着:“洪大哥!”林小茹在一旁擦着眼泪,小声劝他;石敢当则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目中闪现阴霾之色,似是想起了某件旧事。
裘千仞出神半晌,蓦然跃下比武台,以似缓实快的步伐,向着自己的木屋行去。不过片刻,他便来至木屋之前,轻轻撞开房门进入屋中,随后关上门户。
台上众人眼见他的身影消失,静默良久,只有黄药师的箫声呜呜依旧。等到一个悲凉的尾音倏起而收,天地间万籁俱寂,王中孚忽道:“大家且各自散去吧,有事等明天再说。”他又望向石敢当,道:“石小友,你今晚便与我和伯通在一屋内歇息吧。容你师父静一静。”
石敢当闻言一愣,他本待推拒,又觉察到周边隐隐传来的厌恶排斥气息,便抱拳道:“那就有劳王宫主了!”
裘千尺此时已经起身,她走到林朝英近前,轻声道:“林姐姐,我二哥他……”
林朝英露出一丝微笑,握住了她的手,道:“你二哥没事的,他只是需要独处一夜,想清楚一些事情。”说罢看向裘千仞的木屋,暗道:“这人冷心冷面,竟还有如此顾及情义的时候!”
众人大略谈说一番,怏怏而散,各自归入自己的木屋之中。此时天色已晚,空中白芒显现,纷纷扬扬间,降下斗大雪花来,伴着北风狂啸,天地间染上素白一片,似在无形中为洪七祭奠。
且说裘千仞,他抱着洪七进入屋中,将其放在自己的床铺之上,然后盯着后者,怔怔出神。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极致暴虐之感,想要立即冲出屋去,将王中孚和林朝英杀了!若不是因为他们和自己交手,洪七又何至于殒命!
然而残存的理智又将他这种心思牢牢束缚住:不提他能否真的如愿杀了二人,单论及洪七的死因,他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洪七呀洪七,你可知我从来不欠别人的恩情,可是你如今这样,教我怎么还呢?!”他喃喃自语道。
一时之间,以往同洪七的交往情形都闪现在他脑海之中。
一开始见面时感恩于己……
在铁掌帮危难时率众来助……
自己与独孤求败决战时为自己站台……
自己在丐帮总舵大闹时,那愤怒不甘的眼神……
还有一声声的“裘大哥”……
最终归于那从天而降的惊天一掌,以及比武台上头歪身倒的毙命之时!
裘千仞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勉强压下周身乱窜的狂乱气息,又忍下眼眶内呼呼冒出的湿热之气。这是他自入先天境后,首次感觉控制不住身体。
他缓缓盘坐于地上,看着洪七平静的面容,暗想:“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却保不得你一命!反而让你救我,我这个大哥……真是笑话!”
裘千仞冷笑连连,随即大笑,进而干笑,最后化为干嚎之声,如受伤猛兽临死前的哀吼。然而这种本该惊动四方的声音,却仅是围绕在木屋之内,半点不曾泄露出去。这是裘千仞最后的骄傲与倔强,他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软弱。
就在此时,裘千仞猛地转头看向屋门,布满血丝的眼中闪现惊疑之色。因为他忽然感受到门外传来一阵极为熟悉的波动。这种波动有过两次,一次让他穿越到侠客行世界中的侠客岛,另一次让他穿越到天龙八部世界中的聚贤庄。
“头一次穿越,我浑浑噩噩,记忆十分模糊;第二次穿越,来得太过突然,我在开始时几乎没有察觉,稀里糊涂就穿越了过去。可是这次……”
裘千仞站起身来,转向门外,紧紧盯着那扇看似寻常的门户。而自入先天后越发灵验的直觉开始提醒他:若想救洪七,便开门出去,那个世界中有救洪七的办法!
裘千仞本该犹豫一番,可当此心丧若死之时,他却像抓住最后一丝稻草,大步抢至门前,一把将门户拉开,迈步出去。只见空气之中蓦地荡起一圈圈涟漪,如一颗石子投入静湖。裘千仞的身影进入其中,旋即消失不见。而从屋外看去,小屋之门却无丝毫打开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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