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与那白衣人以快打快,两道人影纵横交错,不时相触,发出啪啪啪连绵不断的脆响。被筷子插伤手掌的白衣人站在一旁,此时筷子已然取出,手上也做了简单的包扎,他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听一声闷响,两道人影乍分开来,其中一人是裘千仞,另一人一身白衣,脸色隐隐发青,他一言不发,抓起旁边观看战局的白衣人,飞身而走,三两个纵跃,便不见了踪影。
洪七来到裘千仞近前,面现尴尬之色,抱拳道:“多谢裘大哥出手相救!”
裘千仞转头笑道:“怎么?不叫我裘先生啦?”
洪七闻言面色涨红,讷讷无言。
裘千仞一摆手,道:“罢了,你可知方才那两人是何方人士?”
洪七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方才看那厮的出手路数,奇诡狠毒,不似中原的武功,且相貌奇特,许是西域人士。”
裘千仞点点头,想到惠普的容貌,高鼻深目,果然与这两位白衣人有六分相像,叹道:“西域高手竟如此之多!”又道:“他能与我对上五十余招,在江湖上可称高手了!”
洪七一愣,先是觉得这话颇为狂妄。可在裘千仞平平淡淡说来,竟使他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便沉默起来。
两人离开酒店,结伴而行,顺着大路行去。洪七鼓了半日的勇气,终于下定决心,想就方才自己言语无礼之事向裘千仞致歉,不想还未开口,裘千仞的面色忽然一变,身形晃动,向着侧前方树林疾驰而去。
洪七先是一愣,继而快步追随,入得树林又行一段,见到裘千仞停在一个白衣人身旁。此人横卧在草丛之内,长得高鼻深目,面容方正,此时却是圆睁了双目,留下两行血泪,教人看得遍体发寒。
洪七奇道:“裘大哥,这人不是方才与你交手的白衣人吗?怎么会死在这里?”
裘千仞半蹲身检查了一会儿,随即站起身来,沉声道:“他死于一种极为古怪的重手,外表无损,腰间脏腑却被震烂了!”
洪七仔细看了看白衣人的腰间创处,又扭头四顾,发现另一个白衣人不在这里,便道:“他的同伴哪里去了?难不成……”
裘千仞道:“此中疑点太多,我也不太明白,横竖不关咱们的事。”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可惜了此人一身好武艺!”
裘千仞武痴心性,最喜武功高强之辈,他不与高手结交,而是想方设法与对方全力相搏,于生死一线间获得更进一步的资粮。他年纪轻轻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境界,除了苦练之外,与他这种做法可谓息息相关。近些年来,死于他铁掌之下的高手足有数十位,他也为此数次陷入濒死之境,可是此等习性总是难改。
“你若不逃走,不过激战一场后被我打死,总好过憋屈地躺在这里,死于小人偷袭之下!”裘千仞看着白衣人空洞的双眼,不禁有些出神。
洪七叹道:“裘大哥,这人也真是可怜,咱们挖个坑,埋了他吧。”
裘千仞点头答应,便和洪七一起动手安葬这位不知名的白衣人。两人都是一身武艺,力量惊人,虽无趁手工具,但在极短时间内,仍是挖了个足以埋人的坑穴。洪七将白衣人抱了进去,用土填好,裘千仞随手挥劈,从一棵树中截出一段树枝,双手一撮一抹,木屑刷刷而下,便成一块三尺余长的木牌。裘千仞以指代笔,在木牌之上刻了“无名氏之墓”几个大字,洪七见了,心中震撼羡慕暂且不提。
两人将白衣人入葬,继续上路,一路之上颇为沉默。不过当他们坐船顺运河南下之时,气氛却是活跃起来。
洪七生长在北方,这还是第一次坐船,不过却无什么不适,反倒兴奋异常。他闲来无事,便不时出现在甲板之上,看那万顷碧波,百舸争流,以及两岸繁华景象。
裘千仞看到洪七如此兴奋,不禁好笑,便道:“洪兄弟,南方美景胜过这里的比比皆是,你是看不完的。”
洪七本是扒着船帮向外看着,一派心旷神怡之色,此时听了裘千仞之言,却是面色一红,道:“教裘大哥笑话了!”
裘千仞摇头,道:“这有什么,兄弟你没来过南方,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如此情状才是正常。”
洪七沉默一阵,忽然叹道:“对啊,一切都是新鲜的!也不知过了这股新鲜劲儿,我的归宿在哪里?”
裘千仞听了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到了第七日一早,船只在扬州城郊外码头停靠,这也是此次航行的终点。洪七出了舱室,去敲裘千仞舱门,不想敲了半天,震得山响,里面却无回应。洪七觉得奇怪,推门进去看时,却见人去室空,只剩下桌上两封书信,其中一封封面写着:洪七兄弟亲启。洪七赶忙打开看,只见上面写着:
洪七吾弟台鉴:
与弟同行至此,吾得益良多,深知以弟资性品格,定有鹏飞九天之日。然英雄起于草莽,豪杰止于困顿,吾前日有言,不得收弟为徒,非是推脱,更无鄙意,确是实言也。一者,吾功法一体,需从头习练,务必纯粹,弟本有根基,练之无益;二者,吾待弟,兄弟也,平等交往即可,岂可轻定上下尊卑?宗此二者,乃我真意,望弟万万莫要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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