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这些都是房子,都能遮风挡雨。
贺灵川当天就和万俟长老、万俟丰视察了几个暂住区,检查生活条件,听取族人意见。
他风度翩翩,也不居功自傲,佰隆族都对这位救命恩人很有好感,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有人一见他来,当场就给他跪下磕头。
“给你发发。”边上有个女娃子向贺灵川递来一朵小花,笑得格外灿烂,嘴里还缺了个颗门牙,那是在风暴湾爬山时摔掉的。
贺灵川与众人亲切攀谈,又问民生之所需。佰隆人当场提出问题,他就能当场解决问题,毫不拖泥带水,足显诚意拳拳。
直到明月高挂,他才起身离开。
作为仰善之主,贺灵川这几天积攒了一大堆事务待办,无法在此久留。
……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七日。
这几天,贺灵川都会拨空去佰隆族的聚住区转一转、看一看,哪怕没事儿也跟人们聊聊天、拉拉呱。
他跟大伙儿打成一片,不端架子,不以救命恩人自居,大伙儿都喜欢这位岛主。
万俟长老以为,他会提出要求。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怎可能有人对佰隆族仁至义尽却不求回报?
万俟长老很清醒。
然而,贺灵川就是只字不提。
这几天,佰隆族里的杂音也渐渐多了起来。
吃饱穿暖,人就有了别样的想法。有些族人在蜈蚣岛和索丁岛上找活儿干了,就像当初的万俟叔侄,有些则开始打听田铺的租价。
这里的生活好啊,富庶又安定。
只要认真工作,就有饭吃、有地方住。对流民难民来说,这不就是最大的诱惑?
佰隆族的孩子们,总是对着小摊上的糖葫芦和脆饼烤串流口水。
美味都得用钱买。
一想起全族的去留问题,万俟长老就如坐针毡。眼下这种温饱不愁、安全无虞的好日子如同镜花水月,只要一离开仰善群岛,或许就破灭了。
并且佰隆全族这么多人,能在仰善群岛白吃白喝七天,那能白吃白喝一年吗?
他听说仰善群岛原本才不到八万人,再收容佰隆族,那是多沉重的负担?
万俟通原本为全族口粮操碎了心,万俟长老最清楚四万张嘴一天得吃多少粮食。这七天的吃喝住宿,仰善群岛得收他们多少钱?
要点儿脸的话,他们歇够脚就该动身离开,别给人家添麻烦。
午后,万俟丰又邀请万俟长老到自家吃酒小叙。
万俟长老已经来过两次了,万俟丰的住处是单门独栋的小院,面积不大但干净利整。
外头一棵老樟的树冠探进来,能覆盖半个院子。
这几天,万俟丰在家里接待不少新来的族人,个个羡慕到眼冒绿光。
岛上的常住居民,才有资格享受独屋小院。
两人就坐在樟树下吃酒,石桌上四五样菜肴,都是几丈外的小饭馆现做的,端过来还冒着热汽。
万俟长老夹起一块炸得金黄的茄盒,感慨道:“七天前,我哪能想象自己坐在这里,吃上这等美味?”
七天前,他们像野狗一样被人追杀。
七天后,岁月静好,有酒有菜。
唉,恍如隔世。
万俟丰向他敬了一杯酒:“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饮完一杯,万俟长老又道:“阿丰,我看你变了很多。变聪明了,也有主意了。”
万俟丰的言谈举止,与从前不一样了。万俟长老从他眼中看见了自信。
“几番生死,几轮颠沛,任谁都会变的。”万俟丰轻声道,“多亏贺岛主点醒,我正在努力改掉瞻前顾后、多思少断的毛病。”
万俟长老忍不住抬了抬白眉,这八个字的评语放在从前的万俟丰身上,还真是贴切。
他顺势问起万俟松的下落。这件事,这七天他一直没提。
当初万俟松愤而离族,带着侄子万俟丰。
现在他在仰善群岛待了这么多天,就没见过万俟松露面,只有万俟丰为族人忙前忙后。
这就有隐情了。
万俟长老不好意思直接问万俟丰,就找万俟丰的手下打探消息,这一听,不得了!
“老叔在矿山里干活儿呢。”万俟丰挟了一块卤猪耳朵,放进嘴里慢嚼,“我们去年秋天的事儿,您也听说了吧?”
万俟长老讪讪,没有搭话。
“那件事之后,老叔就被罚去矿山挖矿。我还去看过他几次,给他送了点吃的。”
万俟长老忍不住问:“你能看望他?”
“能啊,贺岛主从没拦着,一开始就让我自由探视。”万俟丰苦笑,“最初两回,老叔怨气难消,见了我也不吭声。”
当晚在造反夺岛的紧要关头,他先撤了,还抽走了大部分人手,万俟松不气不怒就怪了。
何况后头贺灵川还作局离间他们叔侄感情、离间万俟松和佰隆人的感情。
“后来我找了族中几个小孩子一起去看他。你也知道,老叔喜欢孩子。这一回,我送的酒肉他就留下了。”
万俟长老哎哟一声:“那老犟头还有服软想开的一天?”
“老叔也不是食古不化,只是那段时间肩上担子太重,难免偏激。贺岛主罚他去挖矿,对他未尝不是好事,正好卸去重任,安静度日。”
矿山的生活又累又枯燥,正适合万俟松劳改反思。
万俟丰对这叔叔太了解了:“只要不承担全族的重任,他的心结就能慢慢打开。我上个月还去看望过他,老叔好像吃胖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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