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一个苏泥勃青为青料的四美青花瓷瓶在乾清宫黑色地砖上四分五裂。
下面的曹化淳和另一高大男子立即跪下,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待发落。
“登州团练营坐营游击、山海关总兵、辽镇团练总兵,无令而行,强行破张家口堡,这是谋反!”
崇祯满脸激愤,平日苍白的脸色出奇的十分红润,他略带嘶哑的声音在养心殿中回荡着。旁边的王承恩也跪在地上,默默的不出声音。
“你们两人。”崇祯用手指着地上的曹化淳和那武官,“都说说,你们在辽镇和登莱都是如何做的?都得些什么消息,骆养性,你先说!”
那高大武官依然低着头,露出背后的三品武官虎样补子,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微臣,微臣每年派人去一趟登莱和辽镇,查访军民情形,‘听记’见在,微臣每年亦报入宫中。。。”
嘭一声大响,崇祯猛地拍在御案上,“报入宫中皆是海清何晏,那为何辽镇、山海如此张狂,连登州镇亦与其狼狈为奸,他们是如何勾结一处,你说!”
“微臣、微臣。。。”骆养性声音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骆养性便是锦衣卫掌印指挥,手下十七个所以及南北镇抚司,在京师算是一号人物。他是个官二代,老爹便是万历年间掌管锦衣卫长达四十年的骆思恭,他掌权期间,锦衣卫在援朝之战和移宫案中曾有上佳表现,直到魏忠贤上台,他才被五虎之一的田尔耕接替。
崇祯斗垮魏忠贤之后,田尔耕也被打倒,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出来。骆养性拼爹成功,成了锦衣卫的掌印指挥。这位仁兄外形威猛,内心软弱,虽说抄家发财的能力一点不弱,但却没有乃父的能耐,锦衣卫在他手上牙齿落掉大半。
锦衣卫成立两百五十多年,在骆养性手上算是最弱的时候,他能力不足是一方面,明朝中央政府对基层越来越失控也是重要原因,尤其是对于军头的约束力,区区缇骑远不足以对付手握重兵的军头。原本时空的历史上,骆养性就一直混着日子,崇祯十六年的时候,皇帝终于忍受不了他的无能,让他下课了。后来满清入关之后,骆养性又投靠了鞑子,比在明朝还混得好,当上了天津巡抚,不过只当了一年就又下台了。
实际上从锦衣卫的职责来说,他只管京师附近的事情,地方上的特务机构是各地镇守太监和监军。锦衣卫的缇骑鲜衣怒马,听着威风,实际上到了辽镇这样的地方,一样只能小心行事,这帮丘八连巡抚都敢逮,对付几个缇骑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骆养性还是喜欢在京中干些对付京官的事情,外面的事情他办不好,这两年以来尤其如此,正事自然干得不多,结果崇祯问话他就答不出来。
崇祯对骆养性发怒完毕,又转向曹化淳,他长长出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曹伴伴,东厂亦有监察百官之责,登莱与关宁之间有何牵连,你们两月内必须给朕回报,让吕直用点心,让他在登州不光是上捷报的。”
“老奴遵旨。”曹化淳低声答应,又微微抬头道:“今日登州总兵王长福又发塘报到了兵部,言称钟财生系团练总兵属下,他当时力劝不得,言辞中又弹劾辽镇撺掇,非要将给建奴带路的细作与张家口商家牵连在一起,钟财生在竹帛口损失惨重,皆系细作泄露登州人马行踪而致,是以被辽镇一番挑拨,冒失之下去了张家口抓人。”
“果真如此?”崇祯有些疑惑的问道,“但无论如何,他应当禀明当地兵备督抚,查验清楚方能抓人,岂能如此先行逮人。”
曹化淳马上道:“老奴亦是如此说的,钟财生无令而行,必须严处,但内阁几位阁老颇有争执,还是说斩杀莽古尔泰一事,此事大振军威,钟财生是为首功,此时再说重处他,恐为百姓笑骂。”
崇祯重重出了几口气,几次欲言又止,莽古尔泰的首级已交到张宗衡手中,经多番查验属实,实乃奇功一件,此时处理钟财生,会让很多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朝廷薄待功臣,确实给内阁也出了个难题。
终于崇祯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张家口之事便如此了结,朕如今只要知道,登莱各将与辽镇之间有何瓜葛,不是听他们奏章塘报上如何说,是要你等去耳听目见,两月内给朕一个回复,若是只看塘报,要你等锦衣卫和东厂何用。”
下面两人一起磕头遵旨,崇祯疲倦的让他们退下,两人跪拜之后离开,王承恩跪在地上,偏头看看两人的背影,眼中变幻不定。
王承恩站起来对崇祯道:“皇上要不要吃一碗燕窝羹?”
崇祯眯着眼没有说话,王承恩低声道:“皇上是否还在担忧张家口之事,其实奴婢听人说过,这张家口中商人通奴或许确有其事,且与朝中颇有瓜葛。”
崇祯微微转头看他,然后摇头道:“朕说了,这不是张家口的事情,朕忧心的,是登莱与辽镇的瓜葛。祖大寿躲在锦州,连宁远都不回,即便勤王之时,也只是派吴襄、祖宽之流,朝令不行辽镇久矣,吴襄几次拿回真夷人头,皆与登州镇大捷相隔不远,其中的道道,朕难道真不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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