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棋盘街,梁廷栋悠然的坐在兵部二堂里面,慢慢的品着一杯茶,一名主事忙忙慌慌跑进来,递过一封塘报低声道:“大人,宣府的沈启竟然和奴酋擅自签了和约,包括监军太监和宣府总兵董继舒,还。。。还跑去和奴酋祭天盟誓。”
梁廷栋呼一下坐直,“破了几座城?”
“一座都没破。”
梁廷栋放松的靠回椅背,“没破城就好,沈启自己是怎么说的?”
“沈启自言那奴酋秋毫无犯,所费不过察哈尔部旧额,并无多出,说是只为退兵,盟誓于朝廷无损。”
梁廷栋稍稍皱了一下眉头,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那主事看得一呆,有些惊讶的问道:“大人,你就不担心御史弹劾你?”
“弹劾?本部堂这三年来被弹劾的奏疏能堆起一屋子,要是如今还担心这个,日子还如何过得。”
主事急道:“可大人,此事乃我朝骇人听闻之事,前袁崇焕只是议和,沈启却擅主和约,约文之中称建部为金国,此乃辱国之举,皇上必定震怒。”
梁廷栋眯着眼,两只脚轻轻在地上踩动,八月间就曾报建部在原土默特附近出现,似攻察哈尔而去,他当时便传令严防九边,沈启就是如此防范的,至于他说奴酋秋毫无犯,小孩子也不信的,总不成皇太极破边进来烧香的,给奴酋的银子也绝不会只有察哈尔的旧赏那么点,沈启还找大同和阳和的富户化缘的,从中还能赚一笔。
“哼哼。”梁廷栋轻轻笑了一下。
主事奇怪的看着他,梁廷栋也没跟他多做解释,复州的捷报已经到达,他亲自去报到内阁和宫中,吕直的内报也到了司礼监,两镇斩首上千建奴的大功,仅次于四城之战,登莱报的是还有近千建奴死于城内,有了那千多颗脑袋,完全说得过去。自从辽沈失陷之后,这是绝无仅有的,皇帝亲自召见他问清情况,甚至把送信的塘马都招进宫去详询战情,他作为兵部尚书还怕个屁,至少今年是稳稳的。登州镇也损失两千多人,不过这点损失还不看在他眼中,死几个兵有啥。
就宣府这点事来说, 沈启是周延儒的人,而梁廷栋现在已经投靠了温体仁。现在既然没有破城,作为兵部尚书便无大碍,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对沈启之事表态。
梁廷栋淡淡道:“这个塘报转给刘侍郎,请他先拟个部议。”
主事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那个刘侍郎就是刘宇烈,也是周延儒的人,去年闹了个辽东巡抚的乌龙,他去山海关待了几天又回来了。原本历史上,刘宇烈该去总理山东平叛,但现在陈新三下两下扑灭了,他就继续呆在京师当他的兵部侍郎。
梁廷栋让刘宇烈拟部议,就是想让他站在周延儒一派回护沈启,然后梁廷栋再闹到内阁去,把事情搞大后自然有些野狗般的御史去收拾刘宇烈,顺带再牵连一下周延儒,事情虽然看着与周延儒小,但在梁廷栋深谙斗争之道,政治胜利都是一次次小胜积累起来的,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体会了精神之后,主事又低声道:“大人,下官觉得可以派部员赴宣府查实,沈启这塘报言称建奴秋毫无犯,下官是决计不信的,等到内阁那位大人回护之后,咱们拿出这个查实的东西。。。”
“好,就如此办理。”
梁廷栋微微点头赞许,这个狗腿子还是不错的,能够把领导的意思领会后加以细化。
扳倒周延儒的话,梁廷栋就能入阁,这是温体仁承诺的,当然还是登莱打得好,其他地方只要不出大漏子,都是可以抹平的。
“还有什么事情?”
“昌平的戴罪副将左良玉,请发武库编练人马。”
“左良玉啊,他今年的冰敬交了没有?”
主事腆着笑脸,“大人,您贵人多忘事,左良玉是交了的,还比其他镇多一些,当然是比不过陈总兵的。”
梁廷栋一笑,“陈总兵能送人头来,就是不送冰敬,本部堂也要给他。左良玉有啥能耐,在长山比吴襄还跑得快,若非他是客军,充军是逃不掉的,还得是候洵帮着他疏通,才能戴罪留任,再等一等,让他把炭敬交了再说。”
“下官明白了。另外便是,山西报说流贼前前后后三十余股,转往晋西一带,似有往真定顺德之意图。”
“什么?”梁廷栋呼一声站起来,连椅子都当啷翻在地上,他走过去对着那主事就是一耳光,“混账,这么要紧的事情都不先说。”
主事摸着脸躲开两步,有些不解的望着梁廷栋,只见梁廷栋焦躁的走来走去,口中还在说着,“决不能让他们到畿南来,给左良玉发武备,让保定正兵营、真定标营严加巡防山西个关口,明日就要发出。”
主事匆匆忙忙去了拟部令,梁廷栋又走了两圈,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流贼在山西陕西怎么闹腾都好,现在皇上似乎也接受了这些流寇到处流窜的消息,外地的消息总是能修饰一下,到皇帝面前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不至于让皇帝勃然大怒。
但是进入京畿地区就完全是两回事,一旦到了真定府,和顺天府就只隔着一个保定,那种感觉就是直观的了,到时就是一件大事情。
梁廷栋回到桌边翻出九边图,能调的边军都调动了,那些套寇、土默特等等部落不能不防,河南兵长期处于内地,战力可能就和班军一个水平,山东标营的战力在辽兵面前露了底,也是不堪用的,他眼睛跟着就转到了登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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