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州城东面十余里,有一道如屏风般的山系,这里便是复州东屏山,东屏山山顶开阔,面向复州一方的坡顶有一段陡峭岩壁,然后便是平缓的山坡,山坡上的灌木和杂草丛生,因为缺少雨水,在夏季耀眼阳光的照射下,仍带着焦枯的黄色。
在山头能看见复州城墙。复州河在山下五里外蜿蜒流过,虽然辽东同样干旱,但此处已是中下游,各处支流汇集起来,水量依然比较充沛,原本应该能灌溉不少的田地,但此时两岸的熟田里面却一片焦黑的败坏景象,那是特勤队和哨骑前些日子的功劳。
“烧掉你们的麦子,看你狗日建奴能运多久的粮食。”龅牙看着那些焦黑十分得意,他只用布巾包头,上面还顶着一堆杂草,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俨然成了大地的一部分。
龅牙嚼着草根,脸上还爬着几个蚊虫,他却没去理会,只是对旁边趴着的李涛低声道:“日头太毒了,副总队长,这里咱别呆久了,后面山顶如此平整,被建奴察觉的话连个跑处都不好找。”
李涛没有搭理他,用一个包着布的远镜观察着山下的官道,他已升任特勤队副总队长,龅牙是这个小队的队长,每小队仍是十二人,此处这个组加李涛共七人。
特勤队在登州损失严重,在登州的小队折损过半,经过战后的扩编,队员增加到了两百人,这些人也是百里挑一出来的,有三十多个从宣大、榆林新来的夜不收,他们是上次买烟的山西商人代为招募的,其他人员中甚至有两个原来是大泽山的土匪,因为善于山间攀爬而入选。新人训练时间不长,战技水平还无法与老队伍相比,很多人还依靠原来的老经验作战。所以李涛采用每次行动新老各半的方法,带着他们一起行动。
在六月至七月间,特勤队和第四混编营的哨骑一起出击,在复州和金州之间与建奴哨骑反复交战,拉锯之下建奴也有些吃不消,被登州镇多次进至复州卫城附近,焚毁小麦近两千亩,使得后金今年在复州的军屯损失大半。
直到七月中旬,建奴增加了复州驻军,其中有正白旗和正蓝旗巴牙喇近百人,才把登州镇的斥候线击退,让李涛他们只能偷偷摸摸活动。
“又多出了三百左右鱼皮鞑子,旗号为正白旗,总兵数约一千五百上下。”李涛低声念道,旁边一个队员在册子上面记了。
龅牙吐出一截草根低声道:“往北的两个小队还未回来,朱大人要求至少要查至盖州,也不知他们能否潜过去。”
“复州一路过去,途中尚有十余堡垒,今年都开始有收管真夷驻防,人数多少不一,他们只能走山地边缘。这些收管真夷其中半数为正蓝旗,可知复盖之间至少有两旗部分人马。”
龅牙听了李涛的话说道:“朱大人不过是担忧建奴有大军伏击,如今金州稳固,红嘴堡、归服堡沿线无建奴驻守,建奴骑兵要从东边过来,得自带粮草,来少了亦不顶事,多了行动迟缓,老子大致觉得东侧海岸无虞,唯有西侧而已,但是建奴要是有大股伏兵,在野外得吃多少粮草,还要升火造饭,藏几日可以,藏久了很容易寻出来,老子光凭马粪味就能寻着他们藏身的老林子,再一把火烧光他们。”
李涛稍稍偏一下头,“少废话,昨天你有没有让另外那组人要记录打柴打水人数,还有入城的粮车数?”
“放心吧,都说过了。那一组除了你说的几样,另外还要复查复州红夷炮数量,晚间复探复州河水位和涉渡点,”
李涛点点头,“这几日复州的白甲多出来不少,大伙都要小心些。咱们晚间便先回尖子山的隐密营地,在那里等其他两队人返回。”
龅牙满不在乎的一笑,露出几瓣黄色的板牙,“怕啥呢,老子一人入蒙边数十次,也未掉脑袋不是。这些建奴还不就是那个鸟样。老子不怕建奴,就是这趴着挨晒,让人憋屈得慌。”
龅牙说完正抬头眯眼瞟日头的位置,李涛突然用手碰碰他,“有一队运粮草的牛车队过来了,他们为何往东北方走?”
“管他为何,只有十来个建奴押着,要么做一票,要么老子跟着他们去寻他们的营盘。”
李涛仔细看了一会,把远镜递过去,“怕不是如此简单,咱们别小瞧建奴,你再细看看。”
龅牙接过远镜一看,复州河岸边的大道上确实有一队牛车,大约有十余辆,正慢慢往东北方走去,车上有些口袋一样的东西,有些则覆盖着杂草。
“往东北是复州河源头和尚帽山,沿途有沙家楼、土门子、聂家屯,几处都有水源,但那几处皆无法隐藏,那是不是和尚帽山果真有一支隐藏的人马?”龅牙沉吟道,“但若是他们要隐秘些,可以走北门,为何偏偏往东面走,押运的甲兵又少。”
李涛静静听着,眼睛却开始扫视那队牛车周围的丛林,龅牙眼神闪动,也想到了李涛在寻找什么。正好一片云朵飘来,暂时遮住了灼热的阳光,周围顿时清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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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里外的山下,一队牛车吱吱呀呀的走在大道上,约有十多个甲兵和余丁护卫者,沿着大道有几片树林,赶车的包衣知道最近有不少登莱兵,颇有些提心吊胆的左右张望着,走了一会见到树林中没有异动,才放心的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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