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无言的影卫成群结队走过闹哄哄的街市,她们统一着装,皆身穿黑衣黑裤,戴黑面罩,束起高髻,一对眼睛炯炯有神,举起兵刃驱赶民众开路时活像是团黑压压的充满煞气的乌云,一丝不苟地审视着过往行人。
分辨不出喜忧的半张脸冷若冰霜,明明皮肤几乎都还很稚嫩,可是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老成气息从这群影卫身上散发出来,如此形成的剧烈反差会让人感到所谓的时间仿佛在她们身上停滞了。
从皇宫出发,影卫走到城郊的一家绸缎庄前莫名其妙地等了大半天,直至一个色彩斑斓的人儿走出来。
裙摆一晃一晃的,鲜艳的裙子、夺眶的花纹,她优雅地走进马车,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只玉手从马车边上的小窗户伸了出来。
她招了招手。
一个男人走了过去,他身穿常服,并非影卫装束。
“怎么了?”
“刚刚那小家伙把什么东西给你了?”
——女人掀开帘幕,露出真容,如花魁般出挑艳丽的妆容使她分外引人注意,就像是水墨画中的红花,不过只要细瞧一下,不难发觉她日渐松弛的肌肤上皱纹渐渐多了起来,这让人不得不揣测,她的美丽更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幻觉。
就像这个王朝、这个时代一样,充满着虚伪的地方。
“就是几个字而已。”
男人把信笺展开,女人看了一眼。
“黄粱一梦?”
她像是惊弓之鸟般突然缩紧了身体,在这幅虚伪的皮囊之下,依然有一分蠢蠢欲动的温存。
“这个地方,听说皇太子殿下经常会去,若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只怕是……”
“放心,我们只是去找人而已。”
说罢,黑鸦般的影卫们开始动身,不过少顷,密密麻麻的黑色遍布于黄粱一梦赌坊外,有人说她们是催命符,也有人说她们个个冷酷无情,实际上她们只是一群看淡了人情冷暖,不再对人世抱有期待的普通人而已。
不过看见影卫的身影,黄粱一梦的小厮们仍是吓了一跳,纷纷争相跑去通报消息给自己老大,不,准确来说是“二老板”。
“这家赌坊真正的老板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年了,而他的弟弟胡颉儿却一直想掏空家产把哥哥赶出家门,白手起家的哥哥可能一直知道这件事,不过念及兄弟之情没有撕破脸而已。”
男人站在马车边上解释罢,另一位同样便服出行的官人便附和道:“尉迟兄,你解释这些事情有何用意吗?”
尉迟真道:“仝兄,若是我们要找的人真的在这里,那肯定与胡颉儿脱不开关系。”
“难不成你想问我有什么看法?”马车里的女人平淡地回应道:“查案子的事情交由你们全权决定,我只是一介青楼女子,不必在意我的看法,我也没你们想象中那样胆小怕事。”
其言外之意便是:“尽管放手去做吧。”
尉迟真点了点头,随后带上几个影卫强行突破赌坊守卫的阻拦进入“黄粱一梦”。
——这里是无数人追逐梦想和梦想破灭的地方,无时无刻都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目空一切的狂啸,以及适才攀到名为梦想的悬崖的边缘时即将成功前的极乐。
一群纪律严明的人不声不响地走进此地,不管再怎样掩藏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尉迟真索性开始到处吆喝,说道:“把胡颉儿叫出来!不想栽在影卫手里的话,就赶紧替我把人叫出来!”
“他是谁?”
“影卫都来了?”
“我们走?我们走还不行吗?”
为了更加引人注意,尉迟真开始到处砸摊子,影卫的姑娘们见状,起初不敢妄动,只是谨慎地跟随在尉迟真背后准备随时保护他。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来帮忙啊!”尉迟真看着眼前这群木讷的黑色人偶,话语间又砸烂了一个骨牌摊子:“把客人全都赶走,他肯定没那个气量能坐得住。”
赶走客人,得到明确的指令后,影卫们开始施展非凡的身手驱逐赌客。
须臾,胡颉儿骂骂咧咧地跑了出来,指着尉迟真的鼻子骂道:“你个老小子,我怎么得罪你了?我可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大罪,居然要劳烦大理寺捕头亲自到场。”
“我今天没穿官服。”尉迟真找了地方坐下,让影卫守好大门及各处要地,渐渐将胡颉儿包围了起来:“今天来仅是为的私事,我要找一个人,他偷了很重要的东西,只要他把东西还回来,一切都能恢复原状。”
“哈?”胡颉儿看到影卫们盯着自己,不敢妄动,只回道:“谁?胆敢得罪我们尊敬的尉迟大人!让我胡颉儿找出来,一定扒了他的皮!”
“多谢你的好意,但是他得罪的人可不是我。”尉迟真道:“认识刘能吗,他父亲是个雕刻师,徒子徒孙很多,也算颇有家资。”
胡颉儿等着小厮呈来酒水,随后亲自为尉迟真斟酒,说:“我怎么认识这号人物,我就是个开赌坊的。”
“话说,尉迟大人到底是为了谁来的?”他慢慢凑进尉迟真的耳畔,问道:“不会是梅相公吧?这些影卫可不会轻易为了私人恩怨出来执行任务。”
尉迟真故弄玄虚,倒悬酒杯,在对方面前用酒水划了一条界线,回道:“此事我不便明言,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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