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推举官员,确实有一套流程。
而这个流程……某种意义而言,和内阁、吏部息息相关。
李国这样的人,若是要安插大量的党羽,确实非常容易。
道理很简单,因为他是内阁大学士。
他可以长袖善舞,只要他愿意舍得下老脸,不说其他,吏部巴不得卖他这个小小的人情。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倘若有内阁大学士希望自己办一件举手之劳的事,绝大多数人第一个念头绝不是办不办,而是在想,李公居然这般看的起我?
如此一来……这一件件的小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令张静一越发的警惕起来。
此时,他死死地盯着李国道:“这些银子,是买官?”
李国如实道:“大抵都是。”
张静一继续问:“到底有多少人,又牵涉到了哪一些?”
“记不清了。”李国道:“每年都会送一些条子,条子里什么人都有,只是都是一些小官,有一些进士,还有不少举人……老夫不会在意。”
这说的过去。
毕竟像知府和州县,或者是同知、县丞之类的小官,堂堂大学士,怎么会关注?
最高的级别,也不过是布政使而已。
“武官呢?”
“武官也有不少。”
“都是地方上的千户?”
“是,都是江南的诸卫所。”
张静一道:“七百万两银子,安置了多少人?”
“已忘记了……”李国道:“至少上百,甚至更多,其实这是些许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张静一显然看法是不一样的,冷笑道:“些许小事,这些小小的卫指挥、千户、知府、知县在你眼里是不值一提,可在地方上,便是一个个的地方父母,掌握一方的民政和军政。亏得你这老狗还自恃清高!”
李国却道:“我不举荐,势必也会其他人举荐。”
张静一讥讽地看着他道:“那不同,你到了现在,何须自辩呢?有一个人,给你送这么一大笔银子,安插了这么多地方官,且这些人……却还散布于江南诸省,他们是什么心思,你会不明白吗?”
“一人买官,危害的不过是一方的百姓,可这些人这般的猖獗,他们要做什么?你难道心里不清楚?”
对于这个问题,李国垂头不语。
张静一则是继续问:“除此之外,那些人还有什么特征?”
“没有特征。”李国道:“只是一个读书人负责这件事,可这读书人,也只是化名,老夫只要见钱便可以了。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这样做,也有好处。”李国苦笑道:“这样做的话,至少老夫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反而心安,这种事……只要见着真金白银即可,何须管他们是什么人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锦衣卫查了这么多日子,也没有头绪!”张静一不客气地道:“原来如此!现在开始,你将你能记忆的所有人,接触你的人是何模样,是什么口音,还有你所有记得起那些安置在江南的那些官员,都给我好好的想一想,若是想不明白,便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说着这话的时候,张静一的脸带着几丝愤怒,还有冷厉。
随即,张静一便匆匆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外头,邓健正候在这里。
见了张静一,他笑嘻嘻地道:“都督何须如此动怒,审讯人犯而已,不值当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身体。”
张静一脸色稍稍缓和:“这却未必,这不审还不知道,一审方知……江南可能要出大事。”
张静一的眼中有着担忧。
邓健便问:“这是为何?”
“一时说不清楚,这李国的危害,远超了我的想象。”张静一略显凝重地道:“待会儿,我需入宫去见驾一趟才好,对啦,二哥……”
一听张静一叫二哥,邓健反而心里有些寒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又是有什么出生入死的事!
他硬着头皮道:“咋啦,你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张静一的脸上总算显露出了一点笑意,道:“我关心你的婚事,陛下也很关心,只是……又不便为你做主,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邓健一听,倒是立马打起了精神:“这个……也不好说,我需先去打听打听。”
“如此甚好。”张静一笑了笑道:“那过几日,我再上奏,现在情况有些紧急,先告辞。”
说罢,张静一便走了出去,急匆匆地入宫。
此时,天启皇帝和魏忠贤二人,却在西苑之中练铳。
远远的铳声大作,林苑里飞鸟受了惊吓,扑翅而起。
这时见张静一来,天启皇帝却是笑了:“这新送来的短铳,比从前稍好一些,不过也很有限,还是需好好地打磨打磨……朕待会儿,给你写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张静一点头道:“辛苦陛下了。”
“辛苦的是那些能工巧匠。”天启皇帝真心道:“能改到这样的地步,已是十分难得了。”
魏忠贤便笑着道:“陛下能如此体恤这些匠人,匠人们若是知道,不知该有多感激呢!”
天启皇帝却自动过滤了这番话,而后看向张静一:“张卿,怎么不说话?”
张静一便将初步审问过的结果报了上去。
魏忠贤顿时大怒,道:“那周应秋……真是罪该万死,竟与李国媾和。”
这话说的……好像李国不是魏忠贤的人一般。
这周应秋确实是铁杆的魏党,若不是魏忠贤,他也上不了吏部天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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