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銮驾预备入城。
入城之前,百官们都默默地捏了一把冷汗。
事有反常即为妖。
这一路过来,乡下几乎没见农人。
官道上也不见多少行人。
人都去哪里了?
再加上宜阳郡王绘声绘色的说起这县里的人在管邵宁的怂恿之下,如何的胆大包天,又如何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许多人的心里都不免打鼓,心里的担忧不由地越来越浓郁。
不会这城中,已成了贼窝,只等着大家自投罗网吧?
自从经历了上一次进归德的经验后,大家难免心有余悸。
天启皇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担心的,这是张静一的藩地,有什么怕的?
只是现在告状的人太多,大家说到封丘县,都在破口大骂,他所担心的,是不是张静一在这儿玩过火了,以至于……封丘对他这个皇帝离心离德。
若是如此,封丘这边没办法将新政铺开,天启皇帝又只能走仰赖士绅的老路了。
可那条老路,在天启皇帝眼里,其实已经走不通了。
别看天启皇帝这几日成天的自诩自己是个昏君,每日行事也是疯疯癫癫。
可实际上,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有自己的判断力。
除了容易心软,看重私人的情感之外,天启皇帝是具备‘明君’的素质的。
派进去的几个斥候,没有回来。
宦官居然也没有回命。
进入了封丘的人,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
这就不免令大家又增加多了几分不好的猜想。
不管大家是怎么想的,天启皇帝的车驾,已至城门前。
坐在车中,见到这巍峨的城楼。
城楼显然是最近有所修葺的。
可城中很诡异。
居然没有一点杂音传出来。
甚至连接驾的人都没有。
天启皇帝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对‘车夫’张静一道:“莫非是空城计?”
张静一心里其实也捏了一把汗。
他对管邵宁的要求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将封丘县的本钱统统都拿出来。
这绝不是一次浪费民脂民膏的盛典这样简单。
而在于,封丘的新政已经全面的铺开,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刹不住车了。
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一旦回头,当初得了土地的农户,难道让他们退还土地吗?
当初催缴了大量粮税,接近到了破产边缘,不得不低价卖地的地主,他们会甘心吗?
四书五经,可能又要回来。
有功名的读书人,又可以免征粮税,鲜衣怒马。
那么原先安置的百姓怎么办?
现在在这封丘,无论是管邵宁,还是通过这一次提拔起来的大量官吏,以及各村的农社,都是没有回头路走的。
而今,必须得把天启皇帝绑上战车,若是不将天启皇帝拉上车,而后将车门焊死,一脚油门,继续将这一条路走到底。
只怕……当真这天下除了造反,就没有其他任何的途径了。
就是不知管邵宁在这封丘组织得如何。
也不知这封丘的新政成效到底是好是坏。
张静一此时是比天启皇帝还要紧张。
天启皇帝已下了车驾。
而在此时,那百官在后头,一人窜了出来。
却是那宜阳郡王朱肃汾,他小跑着上前,道:“陛下,不可贸然入城,城中危险啊,不如让臣先带一卫人马进去……若流寇要杀人……”
“你怎么话这么多。”天启皇帝不悦地瞪着他,怒道:“走开。”
朱肃汾讨了个没趣,在皇权之下,也只能乖乖退到一边去。
不过他心里是很担忧的。
封丘县的贼寇太可怕了,在他看来,这封丘县上上下下都是贼。
天启皇帝道:“入城。”
他口里蹦出两个字来,而后便快步前行。
百官显得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带难色。
不过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皇帝了。
天启皇帝率先走进了门洞。
便看到了门洞的尽头,管邵宁带着县中文武,正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候。
他们见圣驾进来,管邵宁倒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远远地先行拱手,作了一礼。
天启皇帝则是踱步从门洞里走出来。
而后,放眼眺望。
却见自城门口开始,一直延伸到了街道的尽头。
密密麻麻的两道旁尽都是人。
数不清的人头攒动。
可偏偏这数以万计之人,却一个个都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无数双明亮的眼睛,朝着他看过来。
这么多人……
天启皇帝头皮发麻。
不知是数万还是数十万人,居然一个个的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如此令行禁止,不会真是贼吧?
好在……
道旁,一队队东林军校的生员一个个跨刀,齐齐整整列队于此,一个个笔直,犹如标枪一般,却令天启皇帝放下心来。
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赞一句,这东林军校的生员,越来越有样子了。
此时,管邵宁已上前,作揖行了一个大礼:“臣封丘县令,见过陛下!”
说罢,拜下。
后头众官吏纷纷行礼:“恭迎陛下。”
天启皇帝依旧感觉到一股说不清的气氛。
他入城迄今。
放眼看去,这数不清的人,此时依旧异常的安静。
直到他笑呵呵地朝管邵宁道:“卿家不必多礼。”
这时,才有人唱喏一声:“陛下驾临封丘县了!”
此言一出……
方才还安静无比的封丘县内,突然之间……爆发出了一股如山洪宣泄一般的狂潮:“万岁!”
这万人欢呼的声音。
连天启皇帝都给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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