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矮墙隔绝了一方天地。祁俭听得外面喧闹了一阵，但最终归于平静，心中失落不已。
浪荡半生，最爱繁华热闹，一朝被囚，独自囚于陋室中数日，除了三天来一次送饭的，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人了。
好歹给他留个说话的人啊。
祁俭不是没有这样要求过，但得到的是鞭子。他众星拱月惯了，被这样抽打，立刻住了嘴，不敢再说。
他想起刚刚见到的女子，心知她实话少谎话多，但能说上两句话，他已经满足了。若是能偶尔过来陪他随便说两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郭慧连后续如何都不敢看，匆匆离去。她躲回姜好的小屋里，忐忑地等着她的消息。
那日，姜好回来得格外地晚。她点亮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她面色疲倦。
郭慧见状，也不敢说自己今日被人瞧见了，小声地问道：“如何？”
姜好从怀里掏出一块包好的米糕，说道：“你做得很好。”
郭慧笑了笑，接过米糕，狼吞虎咽地吃完。
姜好道：“今日他们械斗了一场，三寨主这边死伤四十多个，他们那边好像死伤二十多个，那钥匙现在已经到了王庆手中了。”
郭慧遗憾道：“怎么没多死几个呢？”她想起一事，问道，“你知道像今日械斗这样的人，寨子里有多少个吗？”
姜好瞥了她一眼，道：“你去看了？”
郭慧有些心虚地点头。
“没被人瞧见就好。”姜好道，“我在账房里当差，见过山寨里米粮发放，粗略估计山寨里有八九百人，还有一些没有资格领米粮的，整个加起来，可能有一千出头。”
“这中间还不包括那些被放到煤矿啊或者其他产业里的？”
姜好肯定了她这个猜测。
郭慧蹲在床尾墙角，半天没说话。
“你蹲那里做什么？”
郭慧道：“你点个灯，要是被照出两个影子，你该怎么说呢？”
姜好觉得有理，吹灭了灯，道：“你出来吧。”
郭慧这才扶着床站了起来，她跺了跺脚，还是觉得双脚冰凉。
姜好低声道：“李胜要回来了。”
郭慧道：“他们真的要干上了？”
“应该是的。”姜好脱了外衣鞋袜，坐到床上，她看向郭慧，道，“你也来床上吧，床上暖和。”
郭慧顿住了。
姜好现在可是一副中年男人的模样！
郭慧知道姜好一番好意，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说起来，姜好也没在她面前露过真容，就换了个口音自称是女的，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女的呢？郭慧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轻信她人了。
她说她是楚州第一的姜大人，万一她是假冒的呢？
郭慧这脑子经常就是该转的时候不转，不该转的时候想得贼多。
姜好见她不动，道：“怎么了？嫌我这床小被薄？”
郭慧道：“你顶个男人脸叫我跟你上一个床，不合适吧？”
姜好疑惑，“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俩都是女人啊。”
郭慧支支吾吾道：“你又没证明过你是真的。”
“声音不算吗？”姜好转念一想，道：“声音可变，确实不能算。你过来。”
郭慧不明所以，“干嘛？”
姜好拉过她，将她拖到床上。
郭慧恼道：“你干嘛？！！”
姜好将自己衣服解开，胸膛上层层叠叠裹着布，她将布条解开了些许，拉着郭慧的手便要往上摁。她笑道：“跟个男人样扭扭捏捏的，这回摸清楚了？”
郭慧挣扎着收回手，气恼地拍了下她的肩，道：“你这也太不知羞耻了。”
姜好觉得她羞答答的样子像个男人，她低声道：“你不会是男的吧？”
郭慧刚脱了鞋，脚还没伸进被子里，听到她这样说，当即翻身要走。姜好眼明手快，拦腰一抱，将她摁在床上，扯着被子盖好。
郭慧惊慌失措道：“你你你要干嘛？”
姜好凑过去跟郭慧肩并肩躺一起，开玩笑般说道：“我又没有磨镜的爱好，你怕什么？你若是个男子，这次事了，我愿意让你进门。”
郭慧心中唾弃她的自大，转过身不去理她，姜好跟着她转过身，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腰间，继续调笑道：“你知道有多少男子想进我家门而不能的吗？”
郭慧伸手掐了一把她的手，恨恨道：“你是昏了头吗？我是女的！”
姜好吃痛，缩回了手，收了调笑的心思，低声道：“李胜回来后，你行事得更加小心。”
郭慧低声道：“我知道。你告诉我，现在两边是个什么情况？”
“李胜这边死伤更重，按照他隐忍蛰伏的性情，此次回来应该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王庆那边得了令牌和钥匙，虽有所死伤，但他应该自认占了风头，不会为此跟李胜争个你死我活。”
郭慧道：“我们还有地图。”
“对，地图是个很好的诱饵。”姜好道，“等李胜回来，我会安排人将地图献给李胜。”
郭慧想了想，道：“这样的程度应该还不够。”
“不够？”
郭慧道：“李胜这个人应该很聪明，如果他拿到了地图，无异于就有了和王庆谈判的筹码。有了共同的目标，他们不仅不会互相争斗，还会摒弃嫌隙，一起去开宝库。”
姜好沉思了片刻，觉得郭慧说得也有道理。
李胜不像王庆万事做绝，他能说会道，若是地图给了李胜，确实是白送他一个筹码。
姜好道：“李胜最快明后天就能回来，咱们得提前想好。”
郭慧道：“我觉得你把地图给王庆更合适。”
姜好道：“王庆若是得了这些东西，一定会想独吞宝库。”
郭慧想了想，道：“若是李胜瞧见王庆得了宝库，识时务地以他为尊，黑风寨合二为一，咱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姜好沉默。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再严密的计划都有意外，更何况是她们这种程度的谋划，实在是漏洞百出。
郭慧又问道：“即使这两人打了起来，万一其中一人输了，打不过逃出黑风寨怎么办？咱们山下有人围堵吗？而且即使两人两败俱伤，也不可能同时一两千人同归于尽吧？究竟做到哪种程度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呢？”
郭慧这几日在寨子里瞎逛都不是白逛的，她摸清黑风寨大致情况后，自己也想了许多。虽然姜好很多事说得都对，但她也没有盲听盲从，而是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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