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放!”
在砰砰啪啪,一片硝烟味道中,双屿港前负隅顽抗的倭寇,纷纷惨叫着倒在枪口下,即便是跳下水中,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满饷明军的鸟铳、弓箭和渔网……
很快,港口附近的海面上就飘满了浮尸,在东南沿海横行无忌,嚣张无比的倭寇,也体会到了被人杀上家门口的滋味,看得大快人心。
但胡宗宪和徐渭立于船上,身临前线,看着一面倒的战斗,脸上又没有太大的喜色。
胡宗宪能藏得住心事,徐渭则是直接摇头,轻声道:“这样的战斗力,遇上强大的倭贼,怕是大败的,就是我明军了……”
不是徐渭泼冷水,这实在是一场以多胜少,乏善可陈的战斗。
满饷明军的战意倒是涌现出来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
配合协调的能力,差得令人发指,真刀真枪对拼时,都下意识地往后缩,感觉不对了再朝前冲,到了抢功劳时,又争先恐后地往前冲,然后怎么都喝止不住,此时就噗通噗通跳下海去,捞尸体,噶人头。
即便战时的倭寇人头进行了调整,也有一百两银子啊!
这样的士兵,配备上好的鸟铳,以装备压制,自然能将岛上为数不多的倭寇打得抱头鼠窜,但遇上那些强大的倭寇,真的能战而胜之么?
胡宗宪清楚答案,目光转向一支奋勇争先的队伍。
尤其是为首的威猛将领,以一敌众,刀刀致命,却能闲庭信步,从容不迫,显然是一位万人敌的猛将。
此人正是俞大猷,刀剑枪棒,无一不通,武艺绝伦,连锦衣卫十三太保与其较量过的几位,都心服口服,赞叹不已。
而早早将这位猛将调来浙江,也使得明军有了一支拿得出手的先锋部队。
可惜人数还是太少,训练时间更是太短,不足以独当一面。
胡宗宪收回目光,开始权衡,很快眼中有了决断:“我要去见李巡抚!”
张经作为六省总督坐镇后方,李天宠这位也乘船抵达了。
这就是实干的臣子与严党的区别。
如严嵩的两个干儿子鄢懋卿、赵文华,严世蕃的幕僚罗龙文,都名义上到了抗倭前线,却停留在了杭州,根本没有勇气乘船来到一线战场。
胡宗宪之前还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向如日中天的严党妥协,被点醒后已经做出选择,现在愈发坚定,要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做出功绩,简在帝心!
李天宠立于大船上,看着岛屿上的战斗,儒雅的脸上同样也没什么喜色,倒是见到胡宗宪的到来后,立刻露出亲近的笑意:“汝贞来了!”
且不说胡宗宪背后的那位李神医的救命之恩,单单是胡宗宪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稳住军营大局,将两人被掳后的伤害降到最低,张经和李天宠就大为领情。
让徐渭稍候,胡宗宪来到面前,没有丝毫居功自傲之色,一丝不苟地行礼:“下官参见李巡抚!”
“无旁人在,汝贞还这般见外……叫我子承兄如何?”
李天宠嘴上有责怪之意,心里却更高看对方,将胡宗宪拉到自己身边,叹了口气:“这仗打成这样,你是不是也不好受?”
胡宗宪苦笑:“巡抚慧眼……子承兄慧眼!”
在李天宠假意严厉的注视下,胡宗宪改了称呼:“此次围剿双屿港,已然取得大胜,我军以战养战,培养出一股敢于拼杀的心气,战力还会提升,但短时间内,终究不足以创造出巨大的优势,此前制定的扫荡计划,恐怕要加以调整……”
“正是如此!”
李天宠重重点头,却又有所顾虑:“可陛下的诏书有言,我等需尽人道之事,万万不可阻碍神道复苏,这灭了多少倭寇,才算是尽人道之事呢?”
嘉靖对于神道复苏万分期待,又听陶仲文的挑唆,害怕明军被倭寇打败,妨碍龙王的苏醒,才有了此次朝廷全力的支持。
问题是李天宠不知道,嘉靖到底要怎样的战绩,才算满意。
海上不是陆地,有一座座城池可供攻克,如今徘徊在东南沿海的倭寇,恐怕有十万以上,如今这座双屿港上仅两千倭寇不到,剩下的那些散落在大大小小的岛屿,且不说明军不强,就算是无敌之师,也没办法一处处清剿过来。
胡宗宪就是为此而来:“下官以为,要选择一个威胁最大的倭贼头目,加以平定,方能不负陛下所望!”
李天宠沉声道:“徐海?”
此人是目前劫掠沿海地区最严重的倭贼头目,也是被百姓畏惧地称为恶蛟转世之人,因为其麾下船只所过之处,都是风平浪静,反倒是与之匹敌的官船在海浪里掀翻了不少,长此以往,官军愈发不敢与之匹敌。
然而胡宗宪却摇了摇头,道出另一个熟悉的名字:“沥港,汪直!”
李天宠奇道:“汪直?你觉得此人是最大的威胁?”
对于后世来说,谈到嘉靖朝的倭寇,汪直就是一个绕不开的人,但在如今这一年,汪直还不是东南抗倭的主要对手。
恰恰相反,他甚至主动配合官府,平定了好几股烧杀掠夺的倭贼,维持着沿海秩序,所以不少官员为其说好话,在百姓口中的名声更是不错。
胡宗宪沉声道:“相比起徐海居无定所,四处流窜,汪直一直在沥港,希望重现双屿港的繁华,成为另一个海上行私的最大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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