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院内。
裴皇后十月怀胎,在最后的生产时期,又回到了昔日的住处。
她觉得这里住着最舒服。
这个时候没人敢忤逆皇后的小要求,就连李弘都屁颠颠地跟了过来。
不仅是宫内的乳母奶娘,一切有接生经验的妇人齐聚,连民间有经验的坐婆,都招来不少,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实际上,裴皇后自幼习武,身体强壮,从孕期的反应来看,她顺利生产的可能性还是极高的。
但李弘还是关心则乱,走来走去,看得大家也紧张起来。
除了这位圣人,到场的还有雍王李贤、英王李显、冀王李旦和十岁大的长公主,一起陪伴皇帝哥哥等待。
当然,还有太后武氏。
这倒不是她第一次当祖母,前年李贤的孺人就生了一个儿子,去年又生了一个,再加上侍妾的两个女儿,年满二十岁的李贤都是四个孩子的父亲,李显半年前成亲,娶了韦氏,恐怕不久也会有后代,所以武后并不缺当祖母的经验。
此时她的神情就淡淡的,一副太后的端庄模样,但在这个场合,又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李贤李显李旦三子骨子里都有些怕这位娘亲,干脆就假装与兄长李弘说话,唯独长公主依偎在武后身边,有些担心地道:“娘娘,娘娘,你的病还没好吗?”
武后悠悠地道:“病是好了,只是精神不太好。”
长公主奇道:“可我见到,近来入宫请安的命妇越来越少啊,娘娘应该休息得很好才对……”
武后被女儿的童言无忌给伤害到了,沉默下去。
长公主啊了一声:“是不是因为上官氏的平反?我听说那个人以前和娘娘作过对的!”
武后看了看李弘,平静地道:“上官氏算得了什么?是你兄长的手段,用的倒是不错,不愧是本宫的儿子!”
长公主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明白了娘亲对上官仪其实不怎么在乎,放下了心:“那就好,我和婉儿现在是好友,如果娘娘不喜欢上官氏,我就不和她玩了。”
武后眉头微扬:“上官婉儿?她此时就在里面陪着皇后吧,你们两人年纪倒是相仿,只是际遇大不相同……”
上官仪提议废后时,正是长公主出生后的一个月,那时武后还在坐月子,就出面说服了迟疑的李治,把上官仪定罪,满门抄斩,只留下女眷充入掖庭,包括同样在襁褓中的上官婉儿。
所以长公主和上官婉儿是一个年纪,生日都很接近,只是命运大不相同,一个冉冉上升,成为二圣最疼爱的女儿,享尽荣华富贵,另一个坠落谷底,在掖庭里摸爬滚打,卑微赔笑求存。
直到两年前,上官婉儿的人生轨迹才发生巨大的变化,如今圣人更是正式下诏,为上官仪谋逆之案平反,追赠上官仪中书令、秦州都督,以礼改葬。
以前婉儿能在宫内行走,被尊称为上官小娘子,只是自己摆脱罪女之身,众人更多的是看在皇后的面子,现在则成为正经的宰相之后,门生故吏犹存。
此消彼长之下,武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关键是群臣还支持这样的方式。
毕竟上官仪本来就不是谋反,而是政治斗争落败后的污名定罪,无论是上官氏昔日的门生,还是不希望自己也落得这个下场的臣子,都一致赞同圣人的仁德。
武后在发现李弘没有愤怒到大肆诛杀武氏子弟,又否决了自己的禁足时,就知道这一局输定了,此刻斜了眼三个儿子,再对着小女儿道:“你和上官小娘子交好,你的三个哥哥知道么,他们怎么说?”
长公主有些丧气:“他们好像不太高兴呢……”
武后道:“你们嫡子的身份来自于我,如果那时先帝听从上官仪谏言,那他们的日子就与鄱阳王之流差不多了,你五哥已经当上圣人,可以大度,他们却是不愿的。”
长公主听得似懂非懂,武后也不多言,目光微微闪动。
正在思索怎么改变目前的地位,就听到一个声调难听,语气迟疑的声音响起:“臣来晚了,还望太后恕罪……陛下恕罪……诸位大王和公主恕罪!”
武后扭头一瞧,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
因为一身紫袍的武承嗣站在不远处,讪讪地看过来。
在场全是相貌俊朗,仪容出众的人物,偏偏这位卑微得就像小厮,点头哈腰,满脸讨好。
武承嗣其实也不想讨好,他甚至不想来,但身为周国公,又是太后的侄子,按照规矩是必须前来等候圣人子嗣出生,以便第一时间做出恭贺的。
结果李弘都没有回头看一下,眼不见心不烦,李贤觉得跟这种相貌不端,仪容不整的人在一起,也是奇耻大辱,眼见武承嗣要挪过来,立刻呵斥道:“一边去!”
武承嗣面孔涨红,按照年龄,他可是众皇子的表兄,现在也继承了国公之位,这份轻视未免过分,却又不敢据理力争,唯有眼巴巴地看着武后。
武后恨不得亲手将这群废物杀个干净,可惜圣人偏偏不杀,嘴唇抿了又抿,强压住火气,摆了摆手道:“你站到一旁。”
武承嗣乖乖站到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也确实没人在意他了,正在这时,屋内传来裴皇后痛苦的呼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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