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太子诏书,说我少林寺窝藏贼匪,诸位怎么看?”
充满了男人味的大殿里,少林住持惠义大师召开会议。
现实里的少林寺,没有什么达摩院、罗汉堂、般若堂,有的是僧官,又名僧曹。
北魏的时候,僧官中以“僧统”为长官,立“维那”为副官。
到了唐朝,僧统分为“上坐”和“寺主”,“维那”还是保持不变,为寺中管理具体僧务的纲领职事。
这三个职务,合称寺院三纲,是佛门寺院的领导层。
此时住持惠义大师首先看向的,是“维那”惠藏大师。
惠藏怒上眉梢,声音洪亮,回荡在殿内:“何为贼匪?”
“我寺中有一念顿悟者,觉悟不假外求!有回头是岸者,诸法直彻心源!往昔之过,是否为贼?”
“如若不是,寺外之人庸人自扰,如若是,天下寺院,无一净土。”
“依老衲之见,是太子被奸臣所误,不必与来者纠缠,命僧兵驱走,速速派人去洛阳问明情况,若有贼人谋我宝寺,老衲愿带僧兵下山与其讨个说法,还我寺内安宁!”
“维那”掌理众僧的进退威仪,举行法会、课诵时,要掌理举唱、回向,必须得喉咙好,资格老,正如戏台上挂头牌的角色,一切的节目都要靠他安排,惠藏往日里就是这般说一不二,态度强硬。
殿上的群僧都是僧值,属于中层管理人员,大部分僧人点头,少数僧人微微皱眉。
惠义则看向“上坐”,露出请教之色:“师伯之意呢?”
“上坐”是资历最老的振法大师,乃是昔日相助唐军的十三棍僧之一。
当年他一身好武艺,深入敌群,擒拿贼首,意气风发,此时已是垂垂老矣,但面色还红润,缓缓的道:“自贞观六年,我少林寺得万亩良田后,与朝廷就无往来,一直避居山中,故你今日,都敢驱赶手握诏书的圣使了?”
这位的辈分摆在那里,惠藏不敢反驳:“老衲动了妄念,罪过罪过!”
但振法训斥完师侄,又开口道:“连寺门都不入,就直接问罪,来者不善,不可驱赶,也不可屈从,命僧兵应付,速去洛阳查明情况。”
住持惠义颔首:“师叔所言甚是!”
唐人争强的风气如此,少林以武起家,更不会无故妥协,立刻开始安排:“智宏,你取本寺信物,再带书信,速速下山,去洛阳寻弓氏三郎弓嗣业,此人与我寺多有来往,由他出面,必能打听出太子为何下此诏书。”
一位眉目灵动的僧值起身,领命道:“是!”
住持惠义又道:“智坚,你领一百僧兵,去寺前看住来者,且需忍耐,不可妄动干戈。”
一个气血阳刚的僧值起身,朗声领命:“是!”
这时棍僧振法又道:“惠藏,你同去寺门,于自性中,万法皆见,此是你得法机缘!”
惠藏双手合十:“是!”
众僧纷纷出了大殿,四散开来。
大部分僧人的表情都很淡然,并不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尤其是龙行虎步走向前寺的惠藏,还在回味刚刚师叔的点拨。
少林寺乃禅宗祖庭之一,自达摩以来,以《楞伽》印心,至四祖道信,又增加一行三昧的修持方法,到了五祖弘忍,禅者的修行已经寓于生活点滴之中,一切都可作佛事,都可为顿悟的契机。
惠藏近来确实感到了瓶颈,这群来者不善的朝廷官员,或许正是他突破的契机。
就在惠藏沉吟之际,一位气质与少林寺上下颇为不同的僧人,来到面前见礼:“贫僧有一言,还望维那垂听。”
惠藏看着此人,眉头微微一扬:“法明?”
这位是从岐州法门寺转过来的僧人,少林寺很少接纳转寺僧人,因此印象颇深。
更让惠藏在意的是,法明刚刚入寺的一段时间,夜间常常惊醒,噩梦缠身,呓语不断,后来才恢复正常。
惠藏想到外面来者的目的,声音微沉:“你就是外来者所说的贼匪?”
法明有些不悦,他曾是皇家寺院的高层,无论是辈分还是地位,都在这区区少林维那之上,声音冷了下来:“贫僧有度牒僧籍,已与法门寺察验,岂是贼匪?贫僧是与内卫李机宜有旧,特来提点。”
惠藏听了提点两字,也不太高兴,寄人篱下之辈,有何狂妄的资格,却还是问道:“内卫李机宜,就是外面那个前来传诏的圣使么,他是怎样的人?”
法明露出敬意:“李机宜悟性绝顶,不喜不悲,万物都不萦于心,实乃佛子临尘,维那绝不可与之作对!”
惠藏一怔,看他的目光颇为古怪,敷衍道:“老衲知道了,这李机宜若是不与我寺为难,老衲自然不会对他如何……”
这回换成法明看他的眼神古怪了,却也不再多劝,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离开惠藏一行,法明思索片刻,露出坚定之色,来到了一间院落前:“智恩!智恩!你能否帮贫僧一个忙,给内卫机宜使李元芳带一个口信?”
僧人智恩应声走出,听了请求后,有些怕生道:“法明大师,小僧不知那位李元芳是何人……”
法明道:“李机宜就在寺外,内卫中最年轻,地位却又最高,还最喜欢饮茶的,就是他了。”
僧人智恩不解:“法明大师,你为什么不亲自见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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