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先生拔刀的那一刻。
盘膝坐在枯石之上的白衣年轻人睁开了双眼。
长刀贯穿落下。
雷声轰鸣响起。
火种之梦燃烧所放出的炽光,瞬间在白袖额心之处熄灭,而这位白衣年轻人并指抹过的一缕雷光,则是直接斩断了靳先生的脖颈。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连靳先生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那颗滚落在地的热乎人头,眼神还带着惘然……他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处在“参悟状态”中的静修者,反应速度如此之快。
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做到,沉浸在梦境之中,还能应对现实世界里的刺杀。
除非……
他根本就没有入梦。
袅袅燃烧的“火种之梦”,在山窟的雪气之中徐徐消散,白袖的精神力异常平稳,没有丝毫波动,既没有破境成功之后的喜悦,也没有参悟失败的失落。
白袖的脸上,犹如镜面般不起波澜。
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超出自他的预料。
在点燃火种之梦之后,他什么都没有去做,就这么平静注视着这一缕极其珍贵的“梦境”燃烧,而后消散,整个过程,仅此而已。
他的眉心的确燃起了入梦的火光。
但其实,他连一刹的梦境都没有进入。
自始至终,他都只是闭目,静坐,配合着这一场“好戏”。
此刻的山窟,鲜血蔓延,凛风回荡,异常寒冷。
比风雪更冷的是白袖的话语。
“杀了我,真的能让白家变得更好吗?”
白袖缓缓从枯石上站起身子。
白泽生的那句“动手吧”,是他最后雷霆出手的导火索。
之所以闭上双眼,佯装参悟。
其实是心底还残留着一丝“希望”,或者说……一丝侥幸。
二长老是将自己从江北带出来的人。
是恩人。
最大的恩人!
哪怕是最后一秒,对方选择后悔……或许他都会选择原谅,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大多都不值得心存侥幸地等待。
正是因为沉默的五分钟,白袖听到了二十年最让自己心生难过的话语。
白泽生缓缓转身。
他看着白袖,这个自己一手栽培而起的绝世天才,沐浴着雷光,白衣不染鲜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这一刻,白泽生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设下了这么一场入陵杀局。
白袖早已看破,选择将计就计。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家伙,面对自己,还有中洲的顶级杀手,竟然如此有胆量,有气魄,选择牺牲一缕火种之梦,来看看这一杀……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已经看到了答案,不是么?”
白泽生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杀掉你,白氏会变得纯粹……而在我看来,纯粹,就是一件好事。”
白袖默默垂首。
雪窟内的腥风呼啸刮荡。
靳先生的那颗头颅还在蠕动,白袖并拢的那两根手指,斜着斩过。
一缕雷光瞬息掠切而下。
那颗头颅爆碎开来,血浆翻飞,被风雪卷入远方,这凄厉残忍的画面,很快就被洁白纯净的大雪吞没,站在山窟入口的白泽生,周身缭绕着浅淡的白色荧光,迸溅的鲜血没有染上他的衣袍,只是溅至衣袍之上,转瞬就被白色荧光弹开,接着隐入外面的雪山之中。
“这是源之塔神座的手下,对么?”
白袖注视着尸体破碎的靳先生,低声说道:“一年前,就是他在苔原对我动手,逃到了茵塔,你没有杀他……”
“……”
对此,白泽生只是沉默。
“虽然转换了武器,也改变了出手招法……但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白袖顿了顿,说道:“比如血的气息。”
在先前的交手之中,【雷界行者】劈中了靳先生的一条小臂,而溢散出来的鲜血,则是被白袖清晰地捕捉到了。
这一年来,在小院子里闭关。
白袖看上去足不出户,闷头苦修,但其实并非如此。
白小池时常会去院子里,关于苔原的刺客案,在一年前提取血液之后,曾短暂地有过进展……【照冥】提取的鲜血与深海数据库中的数十亿基因数据进行比对,五洲范围内完全没有匹配信息。
苔原刺客,是一个“无身份者”。
他的信息没有被录入【深海】,其实这样的“无身份者”,五洲范围内,数量并不少,很多大势力,大人物,权限够高的,都会给自己麾下的死士进行这样的安排。
只不过以白家的权限,无法查到对方身份的……却是少之又少。
正是这一点,让白小池将怀疑目光投向了外洲!
或许……外洲的大势力,可以做到。
而源之塔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容不得白家不怀疑。
只是,再怎么怀疑,没有证据,也只能作罢。
“果然……你们动用了【照冥】去冰湖调查了。”白泽生低声笑了笑,道:“我本以为,你们查不到那么深的地方。”
这一年以来,因为茵塔受伤之故,白泽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养伤”。
家族的核心事务,都移交给了他人。
其实这些行动,已经能感觉到家主对自己的防范之意……只不过白泽生并不紧张,因为他很清楚,若是真正查明了一年前的真相,情况不会这么简单。
自己的结局只有以死谢罪。
“或许比你想象中还要更深一些。”
白袖缓缓说道:“苔原那个刺客的血之气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家主大人去了茵塔一趟,告诉了我一个遗憾的消息……在茵塔的案发现场,【照冥】没有捕捉到那位刺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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