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之豌从缅甸回来, 是一个月以后。
她自己跑去的时候,坐民航,回来的时候,走军机。
军用运输机, 轰鸣降落, 巨大螺旋桨, 在夏末秋初的盛阳中, 掀起阵风。
岑之豌解开武装安全带, 从座位上起身,对谢婉道:“雪梨姐,不用送了, 有人来接我。”
谢婉按住岑之豌的薄肩,“你先把枪交出来。”
岑之豌隐忍片刻, 好看的乌亮眼眸,反射出细细碎碎的阳光。
谢婉抬眸, 再次说道:“装可怜没用。把手.枪交出来,这是公共财产。”
“小气。”岑之豌七扭八歪,娇腰乱颤, 一样一样东西,往外掏,“这是手.枪。这是手.榴.弹。这是音.爆.弹。”
谢婉看了看,好家伙,原来私藏这么多,“你想干吗?”
岑之豌拎起她的军绿色行李包,“留个纪念呗。再怎么说, 我也流了点血。”
机尾落地板, 缓缓打开至最大, 咣的一声,敲在停机坪上,发出胜利抵达的宣告。
谢婉面露久违的微笑,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起身,“我送送你。”
岑之豌摇摇脸,“雪梨姐,不用。领导在下面等你们呢,几步路,我自己下去。我去前面飞机和我妈打个招呼,我就回家了。”
谢婉走在她前面,“别误会,我不是送你,我是怕你下飞机的时候,顺走好些东西。”
岑之豌表态,“没有看中的。”
她们并肩走下飞机后腹,站在太阳光里,晒了一会儿,非常惬意。
缅甸的雨林,实在过于潮湿,心情都是又湿又冷。
幸好,任务完成。
谢婉亲手击毙了华威。
岑晓秋局长,穆烟教官,夏澜等人,分获一等功多项,二等功多项。
岑之豌在这场战斗中,人尽皆知,但最终档案里,不会有姓名。
也好。
本来就该这样。
说来说去,岑之豌是去找楚幼清的。
十五岁时候的楚幼清。
毒.贩押送下机,一排一排,带着黑色的头套。
谢婉回眸看了一眼,岑之豌视而不见,“雪梨姐,我还有一件行李。”
谢婉点点头,“早点回家休息。”
岑之豌轻嗯了一声,对着谢婉的桃花眼睛望了望。
谢婉笑道:“看什么。”
岑之豌轻快地说:“雪梨姐,原来你有点像我。”
谢婉斥道:“胡说八道,是你像我才对。”
岑之豌将行李包在身前晃了两下,垂眸问,“我为什么要像你呀。”
谢婉微滞,欲言又止,最后没好气地说,“漂亮女人,总有相似的地方。”
岑之豌知道,岑晓秋没发话,她也不敢认谢婉,谢婉也不敢认她。
也不是不敢。
岑之豌不想乱了岑晓秋的心,所以,不会越过妈妈,强行一波。
而谢婉那边,不会逼着岑晓秋下决定。
岑之豌挥挥手,“雪梨姐,保重。”
谢婉点点头,一直目送到看不见她的地方,“豌豌,乖。”
岑之豌的另一件行李,在下机舱部位,和军犬、军犬,放在一起,占用了一只小狗笼。
签字画押,岑之豌从笼子最里面,捞抱出小狗,哄了哄,非常宠爱,“枇杷乖,乖枇杷,不怕不怕,我们到家了。”
小狗非常年幼,水汪汪的狗眼,黑枇杷珠子一般润亮,是一条花斑狗,斑纹圆黄,像一堆枇杷。
追缉华威的时候,在雨林里迷了路,绕到了一片民村废墟,居然是个老地方。
岑之豌紧紧握着枪,大气不敢喘,雨水混合着汗水,往领口里浇。
“汪汪……呜呜……”
岑晓秋局长吓了一大跳,从草丛中掩来,将手轻轻抚在女儿的肩膀上。
岑之豌怕狗,这个时候,万一弄出点动静,丛林凶险,万事危也。
“豌豌……”
岑晓秋局长的嘴唇,颤动附在岑之豌耳边,“妈妈在……”
谢婉她们也都很担心,汗雨交加,碍于伏在各自的掩护处,而对方的枪口,亦不知潜藏在哪里,这是耐心的比拼,更是对体力的考验。
岑之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很奇怪,她听别的狗,都是在叫,这群狗,像是在对她说话似的,呜呜咽咽,居然听出点感情来。
岑之豌轻用唇语,“妈,是不是有小狗掉到沼泽里了……”
岑晓秋安慰她,“我们已经出了沼泽区。”
“妈。”
“什么。”
“我听的心里难过。”
“……”
“妈,我想去看看。”
这就是岑晓秋的女儿,上警校野外拉练,能不吃不喝,抱着一只兔子三天,走回终点。
岑晓秋看了一眼防水手表,“我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必须归队。”
岑之豌点头,向高草的深处匍匐摸去……
“汪汪!汪汪汪!”
枇杷叫了两声,拉回岑之豌的思绪。
机舱库员在记录上打了一个勾,笑道:“真可爱。”
岑之豌回答,“谢谢。好早之前,家里养的狗,生了。”
枇杷没有死。
大概是偷了个空,跑掉,毒贩没抓着,用别的狗吓岑之豌。
待枇杷回来,岑之豌她们被救走了。
枇杷就在和小主人分开的地方,安家落户,等岑之豌回来。
结果生了那么多。
占地为王,子孙兴旺。
岑之豌一开始不知道这是自己家的狗,见众狗生活幸福,便横抱着枪,往来路悄悄爬回去。
结果被这只小的,跟上了。
岑之豌爬两步,它走两步。
岑之豌赶它回去,它很不高兴,摇尾巴,跳起来,离地一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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