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率领辽兴军赶到上京,发现这里一处照旧。祖陵、太庙,沐浴在阳光下,还是如上次离开时的样子——岁月幽然,空寂无声。
上当了!耶律大石脑海里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就像炸雷一样,刺得他生痛。这一局,我还是落在下风。
部众安扎好后,耶律大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着地图,足足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萧斡里剌去送饭,他还痴呆地坐在桌子前。
“殿下,吃些东西吧。五万辽兴军,大辽的社稷,还需要殿下。”萧斡里剌劝道。
耶律大石抬起头,眼睛死灰一片,仿佛所有的生机被某个黑洞给吸走了。
“斡里剌,从一开始我就上了宋国官家的当。”耶律大石喃喃地说道。
萧斡里剌知道要想帮耶律大石把这道心坎迈过,必须如实地面对,于是便接言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们来回搜索宋军主力的位置,得到回报说,北边和东边,遍地是诸族乱兵,便将这两个方向弃之脑后,不再去关注。其实我们都中了障眼法,认为有宋军主力的地方,就不会有诸族乱兵,就好比豺狗绝不敢在猛虎面前捕猎。宋军是最讲军纪的,现在又要图谋我大辽万里江山,肯定会以仁义王师姿态出现...”
“殿下,这没错啊。”萧斡里剌不解地答道。
“要是这些乱兵是宋军故意纵容,或者说是故意雇佣的呢?”耶律大石虽然没有猜到义勇民兵团这个套路,但是离真相很接近了。
萧斡里剌目瞪口呆。
耶律大石继续说道:“今天我好好反思了一番,其实东北战局最关键的就是两个关窍,抓住这两个关窍,就可以游刃有余,进退自如。一个关窍是囤积和转运粮草的辽州;另一个关窍就是我们辽兴军。”
“辽州不用说了,切断粮道,焚烧粮草,其军不战自乱的例子,史书上比比皆是。我辽兴军是关窍,因为它是我辽军在东北唯一能战的战略机动队。十年前,我在开封城某家报纸上,就读到过宋国官家提出来的这个词。当时觉得十分欣喜,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可万万没有想到,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这个词的意义所在。”
“战略机动队,是争取战局主动权的关键力量。在最关键的时刻投放到最关键的地方,争取关键性的胜利。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而宋国官家已经把他麾下十万玄武骑军,全部变成了战略机动队,可以随意所欲地运用。或许,这就是差距...”
萧斡里剌连忙劝道:“殿下,既然你识破了宋国官家的计谋,那何不迅速回师?抢回这个战局主动权?”
“斡里剌,要是我回师途中,宋国官家率主力伏击怎么办?”耶律大石苦笑着反问道。
萧斡里剌一时无语。
辽兴军虽然是由皮室、宫分军为主组成,英勇善战。可宋国玄武骑军也不差啊。黄龙府等战事打下来,“其疾如风、侵掠如火”表现得淋漓尽致。更何况他们的勇猛和韧性等等,丝毫不在辽兴军之下,甚至互相配合以及战术等方面,还在辽兴军之上。
到时候十万伏击五万,有心打无心,辽兴军真的很难招架。
在沉寂中,耶律大石又开口了。
“想必宋国官家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两个关窍,后面所有的布局都是围绕这两个关窍来的。调走我们辽兴军,只是顺手而为。因为他知道,要想胜券在握,两个关窍必须一个个地来解决。现在我们辽兴军被调到辽兴军,他就能全心全意地解决辽州。辽州一失,就是我军在东北溃败的开始。”
“殿下,”萧斡里剌忍不住问道,“要是当初殿下没有率辽兴军离开,会不会战局就为之不同了?”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如果当初我没有率辽兴军走,那么宋国官家现在全力对付的就是我辽兴军。他可能围攻辽州,把辽兴军从通州城里引出来,在路上伏击。刚才我说过,辽兴军是我军在东北唯一能战的战略机动队...”
“战略机动队,在掌握战局主动权时,具有强大的威慑力和战斗力。但是丧失战局主动权,就会沦为救火队——哪里有难就去那里支援,如此这般调来调去,很容易就中了圈套。”
萧斡里剌劝道:“殿下,东京道各州还有二十多万军队,萧公等人又是良将谋士,指挥得当。南京中京的援军又源源不断赶来,怎么会坐视宋军全力攻打辽州。一旦四方响应,宋军一定难以招架的。”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斡里剌,你想错了。宋国官家会先切断南京、中京与东京的联系,绝了那边的援军和粮草。然后抓住机会,打一两场伏击战,大挫我军锐气。辽兴军把东京道各州军大部分的战马都带走了,余下的骑兵不多,很难与宋军在野外会战。”
“且我军步军,多为汉、渤海青壮组成。他们这些年被盘剥得极为困苦,怎么会愿意为我大辽卖命?只要败上两场,我军上下就会明白,只要出城,就可能会遭到宋军伏击,死无葬身之地。威慑住了,宋军就可以从容地围攻辽州城。就算有人敢冒险出城相援,你觉得能有多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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