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恰儿虎被两个人拖到一边,发现自己的五位同伴,已经蹲在那里,抱着头。看到自己过来,齐刷刷地转头过来。
好嘛,被一网打尽。
猛恰儿虎转头看了几眼,发现抓住他的那两人,跟周围的十几人穿着都一样。从帽子到衣服再到靴子,似乎被一层网裹着。网上挂着树叶、草枝,往地上一趴,比自己那件简陋衣服更隐身。
看模样,他们都训练有素,应该有官军身份。只是他们抓自己干什么?难道辽国皇帝又要北上来游猎,所以到处抓“山林野人”以供驱使?
又或者出大事了?
族里的老人说,口口相传,山林里大肆捕获“野人”,还是百年前辽国皇帝南下征战,打南边一个很大很大的国家。兵力不足,所以到处抓捕山林以及其他地方的“野人”,驱使上前线,作为敢死先锋。
那一回,天下大乱,漠北、大山(大兴安岭)、黑水(混同江/黑龙江)以及遥远的长白山,都不得安宁。
难道现在又要天下大乱了。
猛恰儿虎心里慌了。要是被抓去打仗,就得告别亲人,生死未卜。自己成亲才三年,有一儿一女,正是幼时。到时候自己一走,妻子和儿女孤弱无助,要不被这片山林吞噬,要不就得归附在另一个男人的庇护下。
想到这里,猛恰儿虎想伺机逃走,只是他眼珠子刚瞄了几下,就被看管他的人察觉到异样,一把钢刀压在他的肩上,把他所有的心思都摁了回去。
“谁会说鞑靼语?”看守用鞑靼语问道。
没有人答话。
“谁会说蒙兀语?”又用蒙兀语问道。
猛恰儿虎沉寂了一会,终于举起了手。他曾经跟着一位游唱诗人学过几年,会说蒙兀语。
“终于找到一个,这片山林里,上千人,七八种语言,也不知道他们平时怎么交流的?”
“不需要太多交流。”猛恰儿虎答道,“住在这片山林里,基本上都是朋友,很少有敌人。因为你如果不愿意与同在这片山林的人做朋友,很快就会被它吃掉。”
“大家各居一处,有自己的猎场和营地,很少会去到别人的地方。就算要交换,也是把东西摆在地上,大家需要哪样,就自己去拿。双方觉得合算,交易就成了。不合算,再摆东西。”
猛恰儿虎的话说完,站在旁边的其中一人笑着说道:“懂的挺多的,应该是山林人里见过世面的。就他吧。”
两人应了一声,把猛恰儿虎架着就走,然后丢上一辆高轮马车,在树林里穿行。
鲜卑山的树林,延绵上千里,大部分地方都是密密麻麻成林,也有部分地方,因为山谷、河道等地势原因,变得稀疏,便成了可以行走的山道。
猛恰儿虎躺在车上,任由车子往前走,驶向未知的地方。他望着天空,湛蓝的让人忍不住流泪。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走了好一会,马车停了,猛恰儿虎被人拉了下来,架着往前走。
此时的他发现,这片山谷里漫山遍野都是人和马,还有一朵朵的毡包。
猛恰儿虎被送到一处用布围起来的地方,里面坐着二十多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
“告诉他,我是大宋腾吉里大皇帝,现在率兵穿过鲜卑山,问问他,知不知道离鸭子河还有多远?”
赵似的话经过通译,翻译成蒙兀语,传到猛恰儿虎耳朵里。
鸭子河?猛恰儿虎猛然意识到,对方该不会只是问路吧。
“鸭子河我没有去过,但是往东南走半天,有一条河,我听一个收皮毛的商人说,那条河通向鸭子河。”
猛恰儿虎说完,几个人趴在一张图上看了一会,最后对赵似说道:“陛下,没错,这个山林猎人说的应该是戳儿河(绰儿河)。这条河在兴国(扎赉特旗以东)流入鸭子河,兴国在长春州以北两百里。我们走的路,没错。”
“那就好,你们继续安排,三天后,朕必须到达长春州鸭子河畔,在天祚帝大侄子蒙难的地方,祭祀一番。”
“喏!”
应了一声后,大部分人散去,围帐里只剩下赵似、宇文虚中、赵鼎、张绎和通译,还有几位侍卫看管着猛恰儿虎。
“你是山林人?”赵似用蒙兀语问道。
“是的。”
“叫什么名字?”
“猛恰儿虎。”
赵似上下打量了一番,鲜卑山、混同江乃至北海一带的山林人,是一种泛称,后来被分别称为东布里亚特人、索伦人,后来则分为鄂伦春、鄂温克、达斡尔等族。
“你会说蒙兀语,想必见过世面吧。”
“回大贵人的话,我跟一位游唱诗人学过几年,去大山西边的草原上走过两年。只是那位游唱诗人病逝了,我也就回来了。”
果真是见过世面的人,那就好说了。要是一直在山林之间,消息闭塞之人,自己画个饼都想象不出是咸还是甜。
“既然如此,有没有想过发财?”
“发财?”
“有丝绸穿在身上,有美酒入肚,有成群的牛羊,有遮风挡雨的毡包...这就是发财。”
哦,这个可以有!
猛恰儿虎眼睛一亮,闪烁着与其他山林人不一样的光彩。
丝绸、美酒、牛羊和毡包,他曾经跟着游唱诗人,在大山西边的草原上见识过。都是大贵人们才能享受到的好东西,在他看来,长生天享受的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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