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度先生,政改方案的宣传正在进行中吗?”崇政殿东御书房里,赵似问坐在左边一张桌子上的蔡卞。
“陛下,”蔡卞放下笔,恭声答道:“目前宣教部门全力主导的两件大事,一是佛门清邪扶正宣传,二是政改方案的宣传。佛门清正宣传,从六月份开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到九月份相国寺定案后,达到了鼎峰。此后民心已定,便减弱了五分。”
“政改方案从五月份草案正式颁布开始,就一直在推进。十月份,方案正式定下来后,便作为最重要的工作在推进。”
“嗯,”赵似起身,邀请蔡卞道:“元度先生,坐久了,一起走走?”
“是陛下。”
两人出了东御书房,先在暖房里各自披上一件狐裘大衣,然后缓缓走了出去,在崇政殿后面的院子里慢慢走着。
“相国寺的处置方案定下来了吗?”
“礼部那边拟定出来了。相国寺迁移去城北厢,与那里因为行不法事被查封的开宝寺合并。改名为十方宝刹。”
“十方宝刹...哼,这群花和尚...遵纪守法的僧人,不能冤枉,不能轻怠。佛门,在安抚人心,化解恩怨上,还是有它的作用。不管我们如何努力,这世上还是会有不公平、不公正之事,官民、富贫之间,总是会有矛盾的。佛教就是一剂上好的药方。”
“陛下,臣等明白。佛门尽它的职责就好了,不得逾越,如同文武百官,诸多官署衙门一样。”
“是这么个理。相国寺原来的地方呢,不能浪费啊。”
“回陛下的话,相国寺留下的地方,主体改为忠烈祠,其余部分张嵇仲要了去,说是改成开封第一学堂。不过礼部新制里有说,教育分国民教育、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
“国民教育的叫学校,分小学和中学;高等教育专业的叫学院,综合的叫大学。故而就改成开封第一小学,和开封第一中学。”
“相国寺的地方够大啊,分成三块也不嫌挤。”
赵似嘴里说着,抬头看看天,一片灰白聚集在一起,分不清是乌云还是阴天。刺骨的寒风,怎么都吹不散他们。
“快要下雪了。开封城、河南郡的赈济所,都准备好了吗?”
“张嵇仲上了条陈,都准备好了。河南郡那边,有些州县还是有些欠缺。”
“河南郡守是丰稷丰相之?”
“是的陛下。他是范仲公、安厚卿(安焘)、韩师朴(韩忠彦)等人举荐,从杭州知州上调过来的。清苦廉直,人颂‘清如水,平如衡’。”
听了这番话,赵似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得蔡卞心里有点发麻。
唉,官家太聪慧敏锐了,比此前的几位官家不知要厉害多少倍。我的一点小心思,一眼就被看穿了。
“‘清如水,平如衡’,那他不应该做亲民的政事官,应该去做监法的司法官。元度先生,你跟章相协商下,先挪到谏台去。朕的新制里,都察院...嗯,听说这位丰相之跟陈次升、陈瓘和任伯雨是莫逆之交?”
“陛下圣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就先挪到大理寺去,大理寺少卿,正好也缺一位。”
“喏。”
蔡卞应了一声,脸上神情不变,心里却翻腾开来了。
官家在新官制里,把文官分为政事官和司法官。
政事官分政务和事务官,都算是亲民官,包括尚书省诸部、各司以及地方各郡州县的诸官。
司法官在门下省,分都察院和大理寺。
相对应,司法官有所不同,分有检法官和判事官。检法官就是都察院的御史,监督检察律法执行情况;判事官就是大理寺以及地方的裁判官,依法判案。
检法官不需要直接亲民,他们更多的是需要跟大大小小官员打交道。
按照丰稷的德性,要是做了检法官,估计还是会依着以前御史谏官的习惯,看不顺眼就喷一章,完全与官家的依法监法的要求相违背。
干脆把他调到大理寺,做个判事官。
查究所有的证词证据,依法判案。想喷也没得喷。你不是“清如水,平如衡”吗?最合适不过了。
官家不仅对文武百官的情况了解得非常详细,更懂得“因才使用”。
蔡卞低着头,跟着赵似转来转去,一位秘书郎走了过来。
“陛下,这是一份奏章,涉及先帝、太后和崇恩皇后,敏行阁不敢怠慢,叫微臣送了过来。”
赵似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开始还一切如常,可是反复读了两遍,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元度先生,你看一看。”赵似把奏章递给蔡卞,然后对秘书郎说道:“把章相...嗯,还有范仲公、韩礼部请来。”
“喏!”
蔡卞很快就看完这份奏章。
篇幅不长,内容简明,就是元符三年的除夕只差一个来月,除夕前一天的袷祭又是一年中太庙祭祀中最隆重的。
所以请求官家,给神庙先帝上尊号,给哲庙先帝上尊号,给圣慈宫朱太后上尊号,给庆寿宫向太后上尊号,给隆佑宫孟皇后上尊号,给崇恩宫刘皇后上尊号...
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凶险就藏在这波澜不惊里。
蔡卞看了看署名,带头的太常寺少卿权宗元。一位名士,也是伊川先生的得意门生。再看副署,有任伯雨等几位。
心里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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