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急报,凉州城报,六月十三日,宋军定西军步兵数万出喀罗城,嗯,现在宋国改称为广武城。朱雀旗骑兵数万,出湟鄯州,翻过癿六岭,汇集在济桑城,继而屯兵藏南山,开始攻城。”
听文书念到这里,一位统军问道:“宋军到底出了多少兵马,怎么没有搞清楚?真是一群废物。”
另一位统军,出自跟他有隙的部落,在旁边冷冷地说道:“银州城近在我们眼前,还交战了二十多天,里面有多少宋军,你知道吗?不知道,那你岂不是更废物!”
前面那位统军腾地站起身来,双目瞪圆,怒视着另外那位统军,“狗贼!信不信老子砸碎你的狗头!”
“来啊,看一看到底是谁砸碎谁的狗头!”另一位统军不敢示弱,站起身来针锋相对地吼道。
战事不利,将领们心里都憋着一团火,稍不如意就会被引爆。
“想拼个你死我活?出去!不要在大帐里,免得你们肮脏的狗血,弄污了我的毛毯。这可是一张从萨末健(撒马尔罕)万里迢迢运来的上好毛毯。”
李察哥冰冷的话让两位统军的火气被暂时压制下去。
接到李察哥的眼神,文书继续往下念。
“枢密院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攻克银州?军院好抽调各部去增援凉州。”
大帐里一片寂静,众将一个个低着头都不出声。
“怎么不出声了?刚才还一个个像斗鸡场里的斗鸡。现在怎么都焉了?”李察哥冷笑地问道,“听到了没有!枢密院在问我们,什么时候攻克银州?你们都是战场宿将,给本王一个答复!”
一位年纪稍大,资历比较深的统军抬起头答道:“大王,宋军本来就长于守城,我们却只擅野战不擅攻城。现在的宋军,比以前更狡猾难打。不管我们如何引诱,他们就是不出城,死心塌地地待在城里,跟我们一点点耗着。”
“无定河谷和明堂川又控制在宋军手里,随时可以撤伤员下去,补充援军和物资上来。大王,这银州城就是一座磨盘,十五万精锐,根本不够它磨得。”
李察哥盯着他,追问道。
“那你什么意思?要援军吗?没有。去年宋军趁胜把各险地要隘全部占据,这半年来又拼命地扩建加固,把占据的地险优势发挥到极致。宋国西军整编之后,攻击性更强,在各处战线上,时常发生小规模冲突。”
“各军司的兵力都很紧张。为了抽调我们这十五万大军,同时还要顾及压制其它各处战线,枢密院把北面的黑山、白马、右厢等军司的兵马,几乎抽调一空。没有援军!”
说到这里,李察哥的话更冷了。
“除非是天子御驾亲征,把所有的侍卫军、御前军统统带来,与宋军决一死战。你是不是想让皇帝亲自带兵来?”
面对李察哥的逼问,年长统军满头是汗。
“属下不敢!属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要援军,那就是放弃围攻银州?我们这十五万精锐撤下,放弃围攻银州,汇集其它各处兵马,转头去增援凉州,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吗?知道吗?”
李察哥嘶吼地问道。
“等到一个月后,秋收大熟时,宋军依托银州城,趁着我们主力在西边,沿着无定河谷,肆无惮忌地四处出击。能抢粮就抢粮,不能抢粮就一把火,把我们辛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全烧了!就像去年他们在夏州,在石州,在洪州,在宥州,在盐州,在韦州,在这些地方干的一样,一把——火,烧——个精光!”
此时的李察哥就像一只野狼,恶狠狠地盯着所有的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獠牙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们熬过了一年,饿死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去知道。我们只明白,要是今年的秋收再被毁了,我们很难再熬一年!”
大帐里一片寂静,众人都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嵬名列吉开口了。
“还有一点,如果我们整军去增援凉州,必须长途跋涉两三千里,渡过黄河,进入河西之地。宋军不仅可以以逸待劳,他们的平...泾原军,可以在我们渡过黄河后,从后面慢慢逼近。定西军在前,泾原军在后,包围我们。”
夏国上下不愿意称呼平夏军,宁可用泾原军去替代。
嵬名列吉忧心忡忡地说道:“宋军有数万骑兵,机动性不比我军差。听说还编练了新的步军战法,不畏惧跟我军野战。各军司汇集的消息也证实了这点。近一年来,宋军利用与我军的小规模冲突,在不断地改进他们的新战法。”
“从连败到小败,再从平局到小胜,现在宋军已经敢主动出击,找我军在野外对战。诸位,宋军从精气神到战法,再到兵甲军械,已经进行了一次大飞跃。相信我军增援凉州,宋军会毫不迟疑地聚集诸多兵马,在凉州以南,黄河以西地区与我军决战。”
嵬名列吉摊开一张羊皮地图,指着那个地方说道:“在这里,零波山黄河以西,与西北边的凉州、东北边的兴庆府,东边的韦州,都相隔甚远。我们无法获得足够的辎重粮食支持决战。而宋军背靠兰州会州,完全可以跟我们打消耗战。就算不输不赢,对战一个月,缺粮少食的我军,自己就先溃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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