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这天,空气潮闷,乌云如刀似戟地排列在城市上空,黄昏一过,雨雾蒙蒙,这让军训的学生们倍感黏腻。
五点三十,哨声响起,几个女生围着要离开的帅气教官叽叽喳喳,表达不舍。但大部分一中学子,只想尽快脱掉这身浸透白色汗渍的迷彩服,洗个清爽的澡。
半小时后,澡堂走出来提着五颜六色提篮的女生们,她们眉眼湿漉漉的,青春的脸上,皮肤更加红润饱满,整个校园里似乎都飘满了洗发水的味道。
男生们对此津津乐道,不忘行注目礼。早进入青春期的荷尔蒙无处发泄,除了宿管大妈,上至年轻的女老师,下至超市里那条快生的小母狗,一切雌性,都能是男生们口中谈资。
张近微和原来高一时的两个女同学挤在伞下,大家嘴巴寂寞坏了,先是把高二开学还要军训的奇葩传统骂了一通,紧跟焦虑理科班的课程会不会吃力,最后,说起喜欢的爱豆脸上才由衷露了笑颜。
这是枯燥且无聊高中生涯难得的一点蜜糖。
张近微不爱说话,她默默听着,只尽量往边上靠,宁肯自己淋雨。
暮色初显,校门外和对面整条街小饭馆热闹起来。女孩子们走进百吃不腻并且便宜的米线店,哎,又是闹哄哄的一群,哪个店都是这种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即视感。
“老板,三碗米线,两份多放榨菜,一份不要香菜!”。女孩子熟稔地挤过人群,抢到快吃好的一桌。
很快,这桌走人,女孩儿们见怪不怪地看着老板娘象征性地抹了两下桌子,随后,把客人用过的卫生纸丢进了碗里。
大家也就象征性抱怨两句卫生,欢天喜地坐下,在等米线的时间里,除了张近微,都兴致勃勃的,往窗外看。
窗外无非是乌泱泱的各个年级学生,不过,大家都练就一双毒辣眼睛,能准确地在人群里找到很有姿色的男生。
尤其理科实验班,说也奇怪,一中地邪,别的学校都是文科出帅男美女,一中理科实验班偏偏有那么一群上天眷顾的宠儿,脸好脑子也好。不过他们是群怪咖,一个个似乎只有浓烈而纯粹的学习动机,逻辑链条严密,性别男,爱好竞赛,至于私下看小黄书讨论女生只有他们自己人清楚。
“你们知道吗?听说高智商的人,那个也强。”女孩儿们羞涩又大胆地说着悄悄话,故意不说全,保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兴奋。
一阵哄笑。
“什么呀,你好色呀!”
“真的,我看杂志上是这么说的。”
“你看的黄色杂志吧!”
张近微不明白,她很安静,心里默默算着要趁今天没有晚自习,回一趟租房。要交资料费了,她身上的钱没有超过一百的。
“啊啊啊!”店里忽然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不用说,这种花痴的声音太具有普遍性和典型性,女孩儿们也循声抬头。
店里进了个男生,穿校服,但再土的衣服在他身上也像星辰拥簇的月亮一般。他人进来,整个油乎乎热腾腾的米线店,瞬间明亮了许多。
刚开始,大家似乎还不太确定。
但很快就确定了。
是单知非。
他很久没来学校了。
他高一的时候物理数学竞赛获奖,进了国家集训队,当然,也获得了保送清北的资格。
他已经不需要参加高考了。
他不穿校服,也没有万恶的德育处抓他问几年级几班的。
他所在的寝室永远10分,虽然,他住校的时间寥寥。
大家对他的了解,差不多都是这些。最重要的是,单知非是一中学生的门面,他眉眼深刻英俊,个头又高,每次重要活动学生代表发言永远是他。
于是,女孩儿们用一种学渣兼花痴的目光热烈又躲闪地看着他。可当他真的看过来时,大家又出奇一致地理理刘海儿,低头矜持:
“是单知非呀,真是他,他看过来了吗?”
鬼知道,他干嘛突然来学校?
“来来来,小道消息,我听说单知非要转班,不呆实验班了,要跟他女朋友一个班。”
对面女生用手遮着半个脸,说起八卦,连嘴角青春痘都带着一股苦恼:
“好希望是我们班。只要能看见他,我的生活就多了一抹亮色!”
话音落时,张近微吃好放下筷子。她抱歉地对着同学笑笑:
“我回家一趟,先走了。”
她没吃饱。
尽管汤都喝完了。
张近微总是饿,学习占据了她全部的头脑和精力,加上青春期发育,这让她总是处于无穷无尽的饥饿中。但她每餐要花多少钱,这是经过严密计算安排的。
为了省钱,早饭她甚至没办法痛快地吃两个包子,只能一个包子配一个馒头,这样更饱,因为价钱是一样的。偶尔出来吃一次米线,对张近微来说,已经十分奢侈,算打牙祭,毕竟上面有那么可怜的一勺肉酱。
她起身的时候,有阴影落下,男生似乎已经看清了她要离开,或许,他以为这一桌的女孩子都要走人。
“近微!近微!”对面同学激动的声音都在抖。
他足足比她高了一头。
张近微习惯低头,她只看到对方的校服,两人错身的时候,张近微从滚辣辣的油腻中捕捉到了一丝很清冽的味道,似香非香。
男生的伞蹭到她校服,很快,她听到低低的一声“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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