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想起,书中阐述的一句。
‘开春时节,枝头抽出嫩芽的时候,牛棚终于迎来了新生的希望,但有些人却永远都看不到了。’
便是在这样的季节里,霍景云带着老人的骨灰返回家乡。
一开始进书里,她还能时刻记着剧情,然而越发融入这里的生活后,记忆就像磨砂纸擦过的粗粝磁瓦,逐渐淡化。
猛然想起,已经是草长莺飞,到了书中剧情推动的情节。
霍景云还没想好如何作答,倏地却被一把抓住胳膊,对上一双神色急切的眼。
“霍景云,你最近千万要守在爷爷们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知道吗?”
她力气用得很大,指尖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霍景云反手握住她,只觉掌心微微发凉,便另一手想去探探她额头。
连笑也顾不得姿势暧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执着地嘱咐,“你答应我,走之前守护好牛棚。”
看她不像杞人忧天,霍景云脸色也沉凝了几分,嗓音清冷中带着安抚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突如其来的不安冲淡了离别的愁绪,连笑没来得及品味心头的异样,回屋便嘱咐连母,每天去一趟牛棚查看情况。
连家的破产落难,让连笑对书本定律有更深刻的认识。
因此,不得不防。
晚间饭桌上,一家人听闻连笑在码头的遭遇,皆是心有余悸。
连大海迟疑再三,还是开了口,“笑笑,爸爸知道你是为家里忙活,但现在我也做出点起色了,要不你就回家来吧。”
说到底,这年代女孩除了下地干活,也不去外面抛头露面,更何况连笑还没嫁人,近来村里已经有些人瞧她进进出出,传出了风言风语。
虽然自家人不说,但连笑又哪会不知道。
只要在距离男女主角百里之内,光环力量就越大,受到影响就更加深远。
最近去镇上,黄岗村的人遇着都不跟她打招呼了。
“爸,一两句闲言碎语,我不会放心上。这摊子不仅要摆,我还要往大开铺面。”
她语气坚定,又将霍景云所说的个体户经营许可的事情说了。
连大海摩挲着手边的老白干,最后一仰头全闷了,搁下酒碗便道:“整,整大了城里买大房子去,再也不在这儿过了。”
无论是卸职,还是田地被淹的事,连大海始终心里有气。
他在村里勤勤恳恳当了几十年大队长,扶贫助困,到头来只落得一个兔死狗烹,不可谓不悲凉。
之后又说起办厂的事,连大海比林大力谨慎,还说要琢磨,便暂且不谈。
第二天,连笑就骑着三轮车,去了一家纺织厂门前。
之前买染色破线头,门房大爷跟她也熟,抓了几颗大白兔奶糖,就缩回收发室,睁只眼闭只眼。
正值春衫时节,纺织厂实行三班倒,最早一批工人夜班到五点,正是又饿又困的时候,上回来还见不少人揣着糖油粑粑换口味。
连笑刚摆好摊,掀锅盖搅拌卤味,里头就率先走几个工人,蓝色立领工装有点仿造中山装,上下四个口袋,衬得人笔挺精神。
一出门,就有人动了动鼻子,“啥味道这么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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