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还在京城时, 素有个“冷面冷心柳二郎”的诨号,是冯紫英贾琏等看他待一般的“朋友”和那些女子无情无义, 故此起了此名儿。
他没少听见这诨号儿,却觉得没什么所谓,除冯紫英贾宝玉卫若兰三个人外,那些别人他虽然相交,却不过只面子情儿罢了。
还有那些女子,虽一个个都娇媚妍丽,极懂男人心思,又对他极近讨好之事, 他却只觉得她们可怜,对她们的示好从来不假辞色。
更有些歪心邪意的人,见他常串戏,便把他认作风月场中人,想要与他相交让他做契弟的,他不打他们一顿就算客气,怎地还有好脸色?
因此有了这个名声, 倒还给他省了许多事儿, 一年两年下来,时日长了, 他便把这诨名当成真的, 真有些以为他对人冷心冷情。
但现在他知道了他也有对人满怀热情的时候。
他明知莲姑娘背过身去是在笑话他,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心里想的居然还是这下莲姑娘可不伤心了罢。
英莲偷偷笑了一会儿, 又觉得不大好, 忙咽下笑声转回去, 哪知这一转身, 看见柳先生正伸着手要挠头发,又禁不住笑了出来。
她本以为柳先生会不快,谁知柳先生讪讪的放下手,冲着她傻笑,她也情不自禁朝柳先生笑,两个人竟就这么站着对笑了一会儿。
直到小满姐姐悄声过来,敲了敲栏杆,提醒他们马上要到饭时,英莲才猛然回神,想说这就过去,却不知怎么先看了一眼柳先生。
柳先生朝小满姐姐微微一礼道:“请姑娘稍等,在下还有几句话想对莲姑娘说。”
小满姐姐也一福,笑道:“烦请柳先生尽快。”
柳先生对小满姐姐说话的表情声音与和她说话时一点儿也不一样,英莲看小满姐姐转身走之前还意味深长的对她一笑,不禁更红了脸,小声催问道:“先生还要说什么?”
柳先生竟也对着她抱拳一礼,起身问她道:“莲姑娘,才刚姑娘问在下介意不介意姑娘许多事,在下能与莲姑娘有这等缘分,已是老天垂怜,别无他求。”
“只是怕莲姑娘不知在下家中事,所以想特请姑娘稍等,容在下与姑娘分说明白。”
英莲心中更加安定,对他笑道:“原来先生是为这个。”
“先生出身家世为人行事等,当年入府任教时伯娘已尽知,前些日子也全都告诉了我……我自然是知道,也愿意,今日才来见先生的。”
柳湘莲立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见莲姑娘对他一笑,便转身要出去,忙上前两步,确认道:“莲姑娘,在下幼时便父母双亡,各位叔伯兄弟关系都淡了,只有一位姑母尚还联系,而且家中也无甚财产……”
莲姑娘转身笑道:“先生,我都知道。”
柳湘莲一愣,又喃喃道:“我还身在宁远军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博得功名,也不知性命……”
英莲抬手挡住他的嘴,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说:“柳湘莲,我都知道。”
午正过了半刻钟,文皎终于等到英莲和柳湘莲一前一后分别从前门后门进来。
她一看英莲的神情,便知两人是说成了,便不禁拉着英莲的手,和葛霄相视一笑。
因英莲大了,景岚也已九岁,陆溶和柳湘莲严格来说都是外男,中午便分了两席,葛霄带着陆溶柳湘莲景熙青玉坐在堂屋,文皎带着英莲景岚坐在内室。
下午陆溶柳湘莲都要回营,葛霄也说要下午便回去,席上也并无酒水,不过大家平常吃菜。
吃过饭,文皎命陆溶柳湘莲两个先在前院歇息,她则拉着英莲回了她屋子,和葛霄一起细细审了她一个中午。
英莲中午一口酒都未饮,却被两位长辈审得满面酡红,心慌意乱,比喝了两壶酒还厉害。
葛霄听完笑道:“这可省了事儿了,剩下十来个一个都不用再看。”
英莲捂着脸好奇问道:“什么十来个?”
文皎笑解释道:“你葛姨在银卫宁远军给你挑了十来个未婚夫备选,她说一个比一个生得俊,人品也好,若是柳湘莲不行,她还要一个一个带来给你相看。”
“现今你既和他约定好了,可不是省了你葛姨多少事儿?”
英莲听得越发不好意思,把头埋进文皎怀里不肯出来。
葛霄又拉英莲的衣裳袖子,满面是笑的问她道:“英莲,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管他叫什么?”
英莲闷声道:“还能叫什么,不过叫柳先生罢了。”
葛霄拍拍她的背,朝文皎摇头揶揄道:“果然是年轻小姑娘,连个名字都没叫过就羞得这样。”
文皎感觉英莲又在她怀里一动,心有所感,便语带深意的笑道:“你这人,人家两个孩子私下叫什么你又没听见过,就是现在和你说没叫名字,你就真信了?”
葛霄忙做恍然大悟状,长长的“哦”了一声。
英莲这回在文皎怀里也呆不下去了,只好翻身把自己紧紧裹进被子,在被子里羞恼道:“伯娘!葛姨!我要睡了!”
文皎隔着被子轻轻拍拍英莲,笑道:“我和你葛姨走了,你可得把簪环摘了再睡,小心硌得慌。”
英莲自被窝里“嗯”了一声就再没了动静,文皎葛霄相携出了英莲屋门,葛霄便感叹道:“从前真没想到还有能和英莲这么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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