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元行将我的底细猜中了几分。他说他娘是生了重病, 可如果真的能用我的血肉医好,我琢磨着更大的可能……应该是中了点毒。
不过这算不得什么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元行他帮我保守了一个大秘密。如果那时我偶遇的是另一个足够聪明但没有那么多善意的小孩,就算依然能够挣扎着活下来,估计也是带着很大的童年阴影如同另一个……岩朔。
并不是说岩朔有什么不好, 不过他确实活得不够快意洒脱。
而为我保守秘密的这个家伙……他为我做过的事, 如果不是我逼问的话, 根本不曾想要令我知晓,却又并非怕我杀“妖”灭口。
因为这只妖怪可以很坦率的告诉我,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脸上如常的表情变得有些维持不住,我只好站起身来弯下腰,揽住元行,沉默着加快手中动作的频率。没有我的发问, 元行他也跟着沉默起来, 直到我的手上撒上了些带着他体温的液体。元行在余韵里垂着头弓着身子,蜷缩在椅子里喘气, 紧实光滑的脊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不知元行此时在想什么,反正我是在努力的消化和整理关于他的许多往事。
此时, 如果元行抬起头来, 大约可以看到我盯着他的后背发呆;如果他试着逼视我, 没准还能有幸目睹我难得一见困窘表情。
你看,当那些……我原以为, 只有在传说故事中才会存在的情节出现在眼前时, 我总是要花费许多精力来维持住自己宠辱不惊的风度——这些情节比之如背叛, 还有眼下这种。
圣经里说,爱是持久忍耐,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就算我自己于情爱中修炼的理想方向是进退得宜、取舍自如,还是不得不承认,其实最能令人动容的,恰恰是这种没有任何回转手段的执着和愿意倾尽自己所有的狼狈不堪。
不管多么感慨,我到底反应过来。先递给元行一块手帕,尽量简单的说:“擦干净。”
元行低着头,拖拖拉拉的接过来,想要擦拭又有些放不开。我抓住他的手腕,将镣铐除下来,抽出套衣物,将外衫披在他身上,剩下的放在他腿上,想了想终于还是摸着良心坦白了一句道:“我很高兴。”
他惊讶地抬起头来。
“你帮我保密了这么久,我很高兴。”
于是我补充了句,然后说,“穿好衣服,我找人带你去看看你娘。你要是愿意,我安排你同她暂时住到一个院子里。至于你们同玄狐的事情……”
元行闻言,紧张抬眼将我望着。
“我如今实在有些算不清咱们到底谁对谁有恩、谁又亏欠谁的报答,但既然原来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又互相帮助你来我往的横跨了一百年,怎么看都是不浅的交情,再一笔清一笔的算着实没什么意思。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这个家族,不过既然元行你这次倒霉,我就不该袖手旁观……”
元行愣了愣,不知为何眼圈又有些泛红,却没有错开眼神,极郑重地打断我说:“我本就不想这件事牵扯到您……只求您保下一两个孩子,令我们这族不至于就这么没了就好……至于别的,不论为谁,我都希望您能不要再多插手。”
这话……虽然语气客气,可内容参详起来真是极其强硬。
不论为谁?也就是说,即便为元虹也不要的意思么?我没听过元行如此同我讲话……不由瞪目。
而元行,他说完后一直直视我等待着答案,将手中的巾帕攥得死紧。
我想了想,终于笑着点头道:“好的。我保证不多加掺和鵁族和玄狐间的恩怨,你放心……”
说完我背过身去收拾动过的东西,将元行被抽碎的衣物捡起来丢到火盆里烧干净。没必要留着这些东西让其他人猜测刚刚发生过什么。
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之后,我正好消灭最后一片罪证。穿戴整齐的元行看起来精神比进来前好了不好。
在唤人进来带他走前,我手把着囚室的铁门推开,在晨曦里回望元行,他察觉了,抬起头来时下意识弯了弯嘴角,露出个不怎么熟谙却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只妖怪,只要我愿意,表达出一点小小的恶意或者善意,就可以极简单的左右他的情绪。但他自己,却未必习惯哭或者笑。望着他跟在下人身后离去的背影,忽地有些感触……
敢把囫囵个儿的一颗心交到慕秦肖这种家伙手中,元行你是真的勇士……
说要管理着鵁族将它整个交到报仇归来的玄狐手中,其实说简单不简单,说麻烦很麻烦。
元行走后,我召集手下管理层,召开会议研究相关问题。要保证他们一只也无法外逃,最好的方法当然是限制自由。但他们这些妖怪虽有不少达到辟谷境界,到底还有不少孩子需要一日三餐的消耗——也就是说,我要是完全将他们关起来不许踏出村子一步,就得提供食物白养着。
因为我不想,所以要安排人员等级,选择有家眷的壮年由我家妖怪监督着外出狩猎……安排和完善这些细小的地方着实更麻烦,几乎花去了我一天的时候。
傍晚时,我派去关照着元行娘亲的属下来报,元行他娘想面对面与我说几句。于是我放下手中已经可以告于段落的工作,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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