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行愣了愣,抬起手虚虚搭在我手腕上,却没有用力便垂下去了。
他这只妖怪很有意思的地方便是,寻常话便不多,不高兴时更是缄默。照理这样的人通常有点喜怒不形于色的意味,偏偏元行那没甚么太多表情的面皮下的心思,却总让人觉得可以挺轻易便看得通透。
明明是个高大的青年,有时候却像只什么小动物。你拍拍他的头顺顺他的毛,他便眼睛一亮一亮的;你若是冷着脸稍稍吓着了他,他立刻讪讪耷拉下耳朵和尾巴。
这样子的小动物如果是给个心肠软的小姑娘瞧见,也许抱起来卡哇伊卡哇伊的尖叫。可是更多的心肠不那么良善的人么,就算抱起来亲近,难道不会想要先恶狠狠勒一下来欺负吗?
……反正我是很想。就算本来没想现在也想了。
摘下项链后拉着他的手腕将其压在榻上,我摇着吊坠逗他道,“我记得当时好似没说要送你吧……”
果然脸色煞白,而后通红,且眼角还不知怎的竟而泛红。羞恼了哦,却只是错开眼去不曾挣扎。
我瞧着心里轻微酸胀,夹杂着有趣,好生复杂热闹,慢悠悠地继续道,“真没说吧?”
身下这只妖怪拼命侧头,想要把脸埋进榻里。我垂着手中吊坠碰了两下碰他的脸颊,终于道,“那现在可得说一遍了……等我将它修修便送与你吧……唉,本想做个新的更好的来着,没想你这么瞧得上这个呢……”
本来待多说几句,实没料到一向乖乖的元行哥哥竟然用力一挣,翻了个身从榻上一跃而起,动作十分干脆利落的冲出门去。
因根本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出,我呆滞的正了正被挤到一边的身子,默默无语的收好要回来的东西,心里琢磨自己究竟是不是把老实人彻底惹急了——要知道据说老实人不生气则已,一生气可是很可怕的。
这时已经冲出门的元行忽然挨着门框探身进屋,死死低着头道,“我、我……去足訾大人哪里再取些卷帙来给您。”
“……好。”我正经盯着他,半晌憋出个字来——憋着吧等人走了再笑不迟。
支起特意做小的丹鼎,将结晶扔进去。拖出乾坤袋来挖出材料来摆好一圈,盘膝坐下。我便遥遥有一种其实我这样很像是在调制魔药嘛的感觉。要在不损害吊坠的前提下提炼出自己的东西,然后再注入些代替品……话说,用什么好呢?
这样认真做事后,时间流逝的速度一下子加快许多。
元行是跟着足訾回来的。
估计是元行去足訾那边时被足訾看出神色不对,继而推测出我已经很有精神了都可以欺负人玩了,所以带了两只妖怪捧着白花花需要整理的文件来催我正式开工。
“精英啊!”足訾大力拍打两只可怜的妖怪道,“我手下真正数得着的精英!”
然后大手一挥说,“从今天起就归你了!怎么指使都成,别跟我客气!”
彼时我盘膝坐在地上,用同情且理解的目光瞄了瞄两个被轻易卖掉的可怜家伙,诚恳点头道,“放心,我绝不会暴殄天物到浪费人才。”
被丢给我卖命的家伙是一只岩龟和一棵竹子。明明看起来都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大好年轻人,也不知得罪了足訾什么就这么生生被交到我手上欺压。
单从名字上看,岩龟哥哥比较懒,只有个单名为砂,一听就是修出灵识之后就地取的。而寻竹弟弟则可能有些不满于现实且文艺,有个与我从前世界历史名人重叠的名字,叫做扶苏。
我不是个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勤快领导,仔细翻翻简易居民户籍资料,琢磨一下排序的方式,和手下商量一下是否可行,便让他们拿走先下放到他们两个数量更加庞大的小弟集团里去先整理出个大概。
现场认识现场推诿,我把还煮着的鼎加了个封,勾搭着目瞪口呆的足訾肩膀道:“喝酒去不去?”
比我有责任心的足訾姐姐挣扎了一小下子,堕落地一咬牙一跺脚道,“去!”
招呼元行跟着的时候,他却忽然问,“我留在这里帮忙做些事可以吗?”
我瞧着他不禁有些纳闷,虽然和足訾喝酒带一个他着实奇怪,但他留在这里的身份难以定位不免尴尬,放他自己和正经做事的纯下属一起工作……不会遭白眼被欺负吗?
但当然还是挥挥手道,“行,那就烦劳帮我写个总录出来。”
就算是小孩子,也得尊重人家的选择不是。
足訾这处老巢颇具规模,用妖力维系着四季不败的花木。我们在她家竹林里刨出当年共谋起事时埋的酒,一人抱着一壶找个房顶爬上去,拍开泥封的壶口时,足訾忽然说,“阿肖,我估摸着你去相柳和岩朔处搜上一搜,我们可以一同饮酒的时候便也不剩几次了……”
我带着点期待和感伤,拍拍足訾的头道,“走苦情路线没有用,别想我分自己的份给你喝。”
足訾喀拉一声咬掉了自己酒壶的一截壶嘴。
月上中天我拎着剩下的酒去犒劳自家劳工时,已经有些高了。
不用走得太近,就可以感觉到屋里只剩元行一个,坐在窗边。细听的话,能听到毛笔划过纸间的沙沙声。
我远远倚在院子树边醒了醒酒,位置恰好能看到他低着头握笔书写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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