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后,元虹温度仍没有完全褪下。听带元虹的嬷嬷说,下午他娘说要把他带到自己屋里睡,却被他拒绝了。说是“等阿肖回来陪我”。听得我又是好笑又有点开心,被人依赖在乎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
吃过晚饭我就在他屋里抄书,元虹睡了一天没意思得厉害,也不肯再躺在床上,搬个凳子靠着我坐,帮我研磨换纸剪灯芯,同时也捣乱。
“这张为什么写的像狗爬?”他把我誊写的东西翻了个乱七八糟,忽然拿两指捏着一页,满脸不以为然问我。
我抬眼瞧了一下,原来是帮人家抄的漏了一页在自己这里。看元虹好奇的样子,便将白天的事简单说给他听。
谁知他听着竟然恼了,直起身来瞪我:“阿肖,平日里我求你帮我应付课业,你明明总是百般推脱!为甚么就去主动帮别人?为甚么?!”
我解释说:“只因平日里那些练习你做来有好处,我自然不会代劳;今天这位同窗却着实有些凄惨,我便随手帮个小忙。”
可能是生病情绪不好,元虹根本不讲理,红着眼圈胡搅蛮缠道:“要是阿肖你生病,我必然不会随手帮什么不相干的人小忙,却不着急回来看你!可见你并未把我当回事!也是!你当初救我可不就也是随手帮忙嘛!我……我……”
说着竟然大哭起来。
我这叫一个头痛,哄他道:“你别诬陷我,我当时绝不是顺手救你!我是第一眼见到你,就下决心一定要把你从那只狐狸嘴里抢——救下来!”
他只来得及嚎了两嗓子,听我这样说立刻抹着眼泪偷偷瞧我,“真的?”
我点头,“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说着夹起他,拖到床上去。还病着呢,折腾什么呀这是。
“那我和你随随便便滥好心帮的人不一样?”
“不一样,我那时可没滥好心。”我没滥好心,我是根本没安好心。
小孩坐在床上,明明不想哭了,还是擦着眼睛装可怜,不放心地说:“那你发誓,以后不准和别人好,只能和我一个人玩!”
我当时心下十分不以为然,心想这是个男孩吧?怎么我有种被醋坛子女朋友套牢的感觉呢?又想想小时候的那些回忆,觉得小孩还真有时候会这样。当年我们怎么表达这种“就是你!就是你!你和别的小朋友绝对不一样,你是排第一的!”的心情来着?
那时我忽然就灵光一闪了,“元虹,我们结义吧?”
本以为这主意一定能哄他开心,结果小孩迷茫的望着我问:“阿肖,什么叫结义?”
后来,我叫来热水洗漱一番,用帮元虹擦了遍身子。和衣躺在他身边,给他讲桃园三结义的故事。我说:“从前有一个卖草鞋的、一个卖肉的和一个卖枣的交上了朋友,他们都是有抱负的好男儿,又恰逢乱世,想在世上做出一番功绩,便在桃园里燃香起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之后他们一起离开家园投靠了义军。这之后许多年,他们三个一起为不同的人打过架,始终团结在一起,忠于自家兄弟,终于打出了自己的势力。卖草鞋的还称了王,卖枣的和卖肉的也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他们的故事便成了一段美谈。”
元虹困得厉害,还是挣扎着不肯合上眼睛,关心道:“那他们最后同年同月死了吗?”
我帮他掖好被角,轻声说:“嗯,差不多。”
元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拽住我的手说:“那好吧,我们也结义好了……像他们一样……等我们长大了,也一起做大大的英雄……”说完马上就睡着了。
我失笑,抽出手帮他将被子重新压好。我生活的时代是属于平民的,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不想做什么英雄。做个有担当的男人,便足矣。
关于结义的问题,元虹第二天醒来后并没有再提。我以为他小孩儿心性忘记了,也没往心里去。他病好了以后照常上学,看着我不许再和远多做接触。
后来远不再来上学堂,估计是已经顺利拜师。我和同窗们混得更熟,课下和元虹伙同一大群小孩一起上蹿下跳。
我落到小孩身体里,到底是个成年人。元虹不高兴我和其他人玩得太近,我倒觉得开心。虽则有时候小孩游戏是挺有意思,但在一群孩子里时刻提着小心掩饰自己的异常,同他们一起疯玩疯跑,我还是会觉着累。索性就跟在元虹身边,做个斯斯文文的狗头军师,在他们调皮捣乱的时候负责出坏水儿。
过了一个冬天,再到我刚刚穿越、与元虹相识的春天,有天元虹突然拉着我溜出族里。一路跑到山林边上。
传说中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我在那天第一次有了无比深刻的认识。明明看似一条死路,只是转个身,竟然就是漫山遍野的桃花。这里的小溪都是粉红色的,因为落满了花瓣。
元虹拉着被震慑的说不出话的我,得意洋洋地往林里走,将我带到一张香案前。趾高气扬地说。“喏,咱们结拜!”
我惊讶地望着他,有一会儿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喂,阿肖!你多大?”元虹急切地拉着我跪在香案前问。
“二十二。”我心不在焉,顺口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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