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慕云还发现了一个异常情况。只是当着张光照的面,他不好多说。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当中,在没有其他抗日人员,或者爱国人士。如果乱审乱问,搞不好就便宜了日本。
这个人登记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他之前掌握的名单上。可是,此人的地址,却在亲属登记的名单当中。这当然引起了朱慕云的警觉,同样的地址,不一样的名字,是巧合还是意外?
朱慕云从来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任何异常,都能引发他的兴趣。他是一个注重细节,喜欢推理的人。如果事情不合常规,肯定是有问题的。
这个人,朱慕云可以把他放掉,也可以重新审讯,甚至,可以将他以抗日分子的名义,抓进看守所,长期关押。可是,他也担心,会不会是宫崎良一这个小鬼子,给自己设套呢?
身在敌营,时刻要与敌交锋,别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要仔细推敲,生怕其中另有目的。
此时的朱慕云,只能凭自己的判断来办事。如果那人没问题,就要赶紧放掉。毕竟夜长梦多,他也担心出意外。但如果是有人,故意安排进来,考验自己的所谓忠诚和能力,他当然也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朱慕云把人提了出来,带到了宪佐班的办公室。此人三十多岁,清瘦白净,穿着一件已经破了的长衫。因为受了刑,显得很憔悴。
在宪兵登记的资料中,叫林尹,住在青岛路33号。而他的亲属,那天抗议的时候也来了,登记的名字却叫林景,也是住在青岛路33号。正是因为这两个不同的名字,让朱慕云起了疑心。
林尹和林景,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字。而且发音也不一样,是登记的人员写错了?还是他们因为慌乱,而露了马脚。抑或是,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你的姓名?”朱慕云让宪佐出去,问站着的林尹。
林尹穿着长衫,戴着一副圆形黑框眼镜,头发凌乱,但还是用手,尽力将头发梳理好。他站在那里,倒也显得有些骨气。只是不知道为何,日本人没有对他下狠手。
“林尹。”林尹沉声说。朱慕云显得很年轻,他相信,以自己的经验,完全能应付过去。
“这是你的真名吗?”朱慕云问。
“自然是真名,长官,我自己的名字,还是记得清楚的,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林尹镇定的说。他的真名其实叫林景伊,林尹只是他的化名。而他的真实身份,是原中统古星党委主任委员,中统在古星的一把手。
“听你的谈吐,你应该是个知识分子。请问在哪高就?”朱慕云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下来。
“百无一用是书生,暂时还没谋到工作。”林景伊没有坐下,依然站着说。古星党部于几个月前破获,史希侠率领中统的大部分人,叛变投敌。他奉命回来改组古星党部,先到的黄冈,将留在那里的中统人员,重新组织起来后,他亲自来古星。
“将长衫脱下来。”朱慕云突然说,日本人的习惯,是将犯人的衣服全部脱下来再用刑,他想看看,林尹有没有受刑。
林景伊望着朱慕云的目光,也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将长衫脱掉。但朱慕云又让他把里面的衬衣也脱下来,林景伊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脱。虽然衬衣与伤口,已经粘到了一起,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将衬衣脱了下来。
“报告。”朱慕云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程吉路的声音。朱慕云应了一句,程吉路就推门而入。
“什么事?”朱慕云随口问。程吉路和张光照,都是他的副手。张光照主要负责宪佐班的日常工作,而程吉路则负责,政保局其他部门,调到宪佐班的人。
“啊……”程吉路见到屋中央的林景伊,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他曾经是古星党部的干事,当然是认得林景伊的。此时,在朱慕云的办公室里,见到脱了衣服的林景伊,程吉路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林景伊见到程吉路的时候,也是神色黯然,一脸的绝望。他此时还不知道,程吉路已经重回中统。心想,完了完了,自己才回古星,却入虎口。早知道留在重庆,就在中组部随便谋个职位,也比回古星强啊。
“怎么,你们认识?”朱慕云心里一动。程吉路是三处的副处长,借调来宪佐班当副队长。他以前在古星日报当记者,可以说见多识广,什么人能让他如此惊呼?
“不认识。”程吉路忙不迭的说。见到朱慕云怀疑,又补了一句:“他皮肤白皙,我还以为是个女人。”
“女人?亏你想得出,真不认识?”朱慕云有些不敢相信的说,他最善于察言观色,刚才程吉路眼中的惊讶,林景伊眼中的绝望,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程吉路原来是中统的人,现在又在三处当副处长。如果是他认识的人,既有可能是中统的漏网之鱼,也有可能是三处的内线。甚至,有可能是三处,打入军统或者地下党的卧底。
“我才来古星几天,以前一直住在浙江,怎么可能见过这位长官呢。”林景伊连忙解释着说。程吉路的回答,让他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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