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郊区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一队人马紧赶慢赶,终于靠着一个荒野猎人的追踪技巧找到了他们价值连城的目标。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
嗤!
刀光剑影中,洛桑二世将剑刃从一个瞪大眼睛的敌人体内抽出,顺势矮身避开后方的银质飞镖。
“增援,快叫增援!”
“往上顶啊!”
“他太厉害了……”
“唔好俾佢走甩!条友值五嚿金啊啊啊!”
“会不会跑位啊!围住他啊!”
“他钻过去了!后面小心!”
“别睡啊兄弟——糟了这是他的异能……”
洛桑二世的剑如有生命,随着他的身体翻飞起舞,于高墙窄巷间来回穿插,每一击都能起到最大效果,让对手手忙脚乱。
他的步伐井然有序,每每在被夹攻的时刻敲响鼓点,移形换位,护送他脱出夹攻包围,重新展开下一场一对一的决斗。
“我见过你,我绝对见过你!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快跑!那是洛桑!血瓶帮的洛桑!”
“咁又点啊?有字头好巴闭乜?我哋阿大啊,够系兄弟会‘头狼’菲素……嘅头马……条靓啦!理得佢边个,照劈!”
“系啰,佢个头我攞哽啊!泰亚斯王子嚟咗都留唔住佢!我话嘅——啊啊啊!”
“大镬喇!他怼冧咗阿大啊!”
“血瓶帮的传说是真的,他复活了!”
“不可能!黑剑杀了他!”
复活?
洛桑二世在心中冷笑。
相比起萝贝尔,他可远远没有那么幸运。
想当年,当他从那一夜的噩梦里醒来……
他只觉得口渴。
钻心的渴。
哪怕他趴在水缸里,喝一夜水都解不了的渴。
直到那个好心收留他养伤的小姑娘,被麦秆划伤了手。
于是怪物醒了。
想到这里,烦闷而痛苦的洛桑二世剑锋一颤,本该干脆解决的敌人发出呻吟,多受了几秒的痛苦。
但他的对手们太差,抓不住这样的破绽。
要是换曾经的华金乃至布鲁诺来,他就要吃苦头了。
“要我讲几多次啊?蒜头冇用噶!念落日经都冇用!”
“斩头有用喇啩?”
“他不是吸血鬼吗?怎么这些血瓶都没效?”
“既然叫血瓶……是不是只有血瓶帮的血瓶才有用啊?”
“幻刃骗了我们!”
洛桑二世无视前后影影绰绰的五六个雇佣兵或赏金猎人,如本能般转身出剑,在惨叫声中收获下一条性命。
血瓶当然有用。
剑刃拉开伤口,鲜血飞溅,他微不可察地让了一下,避免被血沾染。
天知道他每挥剑一次,都要生扛着多大的压力,以跟他体内的怪物们抗衡。
【血。】
【不,闭嘴。】
他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强调,把它们逼回角落。
那天,收留他的小姑娘死了。
还有她闻声赶来谷仓的双亲。
被怪物杀死了。
洛桑二世一阵恍惚。
而他,他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
自己早已一无所有。
只剩下了这副躯体。
这副受诅咒的、被痛恨的恶心躯体。
洛桑二世身前的两个敌人原本气势汹汹,却突然变得神色恹恹,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
第三个人咬紧牙关,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扎了一刀,忍痛摇了摇头。
但就这几秒里,洛桑二世鬼魅前压,剑光一闪。
嗤!
对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割喉后惊恐万状,按住颈部飙出的血柱,哭喊着转身奔逃。
“啊啊啊啊!”
【血!血!】
【闭嘴。你们不饿,你们早就喝饱了。】洛桑二世在心里呵斥。
【不够……战斗……更多……血……】
【滚。】
洛桑二世看着眼中流露恐惧的其他对手们,提着滴血的剑,步步向前。
“不说好了,围杀一个过气的老杀手吗?”
“你跟我说这叫‘过气’?”
“这叫杀手!”
随着从组织器官到肌肉骨骼,乃至思维精神的彻底转变,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
这个身体里,已经没有一样东西……
是属于他的了。
就连曾经最忠诚最可靠,他以为会伴随一生的终结之力,都离他而去,一丝不存。
连曾经熟稔的剑术招式,也再用不出来。
只剩下过分灵敏的感官,灰败如朽木的躯体,黑夜亦如白昼的微光视野以及……对鲜血的渴望。
当然,还有对太阳的恐惧。
“我发誓!他们跟我说只是一个失智的吸血鬼!”
“你睁大狗眼看看这是‘失智’吗?”
“这叫吸血鬼!”
他试过的。
真的。
他试过的,他试过抵抗的,无数次,无数次!
但他不行。
就像面对曾经的命运一样。
他没法反抗。
他无力反抗。
他怎么反抗?
“我拿到的消息,说是个半残了、快死的极境!”
“你tm管这叫‘半残’?”
“这叫极境!”
他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骑士侍从,不是那个踌躇满志的天才剑士,甚至不是那个残酷麻木、与史上十恶不赦的“坏血”洛桑同名的冷血杀手。
他只是一头……苟延残喘的畜生。
一头野兽。
洛桑二世恢复平衡,喘息了一秒。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他太弱了吗?
是因为他太弱了,战胜不了体内的嗜血怪物吗?
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挡住黑剑在大雨中刺出的惊艳一剑吗?
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忍住败亡的恐惧,咽下那滴本不是给他的源血吗?
还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接受颓废落魄的人生,听从了老特恩布尔的惑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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