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此时缟素一片, 门口不时有马车驻足, 迎接宾客的周英管事一天下来喉咙都快要嘶了, 却依旧不敢怠慢半点, 宁国府丧贴已经在昨日发出去,今日来往祭奠的都是京中显贵, 他若今日出半点差错, 也就不用在现在这管事的位置上呆着了。
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突然驶了过来, 光秃秃的一辆硬木单马马车, 没有仆妇下人跟从, 车辙上单单只坐了一个驾车的车夫和另一个中年面白无须的男子,就这么在宁国府大门口停了下来。
周英眉头一皱,寻思着这是哪路来报丧的人,脚下迟疑地走上前去,近了就听那中年男子低声喊道:“爷,宁国府到了。”车夫搬出矮凳来,等着车厢里的人出来。周英扫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注意到一个细节,瞳孔登时收缩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身上穿的竟是上等杭锦穿的袍子, 开始因为是玄色他还没注意,可细一回想,年前府里可不是得了这样的几匹料子, 太太原还说给老爷做几身常服, 老爷没要, 现在还在库房里放着呢。一个下人, 就有如此富贵。周英心头砰砰跳起来,再打量那中年男子,眼神就不一样了。他身为宁国府管事,见识也不少,很快就想起来,这般年纪却没有胡须,怕就是宫里的人了,能得宫人伺候的,可不就是、皇亲贵戚?
周英忙上前行礼:“贵客登门,小的给贵人请安。”
徒宥昊踩着矮凳下来车,喊他起来:“我今儿是来祭奠的,不讲俗礼,起来吧。”
周英这才小心站起身,觑眼看了徒宥昊,颇觉得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安义提点一句:“我们四殿下和荣国府小贾大人乃是至交,听闻贵府丧事,特来祭奠,还望贵府主子节哀顺变。”
周英瞬间恍然,怪道熟悉呢,可不是当初和贾瑚在一起时见到过一次。皇子登门,何等的殊荣,周英弯下腰连连请徒宥昊往里走,一边叫下人打开大门,一边让人去喊贾敬贾珍。
虽徒宥昊说了不用,贾敬贾珍还是很快都出来了,贾赦贾政也都在宁府,出来见到徒宥昊都是吃了一惊,贾赦尤觉得脸上有光,徒宥昊这一来,可是看在了自己儿子面子上。一马当先上了前去,也不管贾敬贾珍还在行礼,弯弯身笑着道:“殿下怎么来了?您诸事繁忙,还来这里!”
贾敬贾珍心底发急,徒宥昊却丝毫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宁国公府如此大事,我与子方至交,岂可不来。伯父言重了。”一瞬间,贾赦觉得什么都满足了,背脊挺得笔直,强忍着心底的得意不去看贾政是什么模样。今儿他的面子,也是挣足了。
徒宥昊也没忘了贾敬,很是客气地与他和贾珍寒暄:“贵府大奶奶贤良名声我也有所耳闻,如此突然离世,还请两位节哀顺变。”
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子,皇子亲临祭奠,这是何等体面。贾敬贾珍心中都是激动:“殿下实在太可气了。”
贾代善的去世影响的不只是荣国府,贾代化早早去世,宁国府当年就是靠着贾代善还在才一直保持繁荣,后来贾敬入仕也多亏的贾代善照顾,有这份恩德在,所以贾敬一直与荣国府交好,宁荣二府恍若一家。贾代善去世后,宁荣二府便由贾敬担起了重责,可惜独木难支,宁荣二府到底是渐渐衰败了下来。不仅如此,贾家后辈还不争气,本该是这一代贾家子弟领头人物的贾珍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贾敬叹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贾瑚身上,索性贾瑚并没有叫贾敬失望,年轻轻已然是前途无量。贾敬现在只能加倍拉拢了贾赦贾瑚,希望他们能看在自己今日对他们的这份好,日后多多照应宁国府。
如今眼瞧着徒宥昊特意给了贾瑚体面,亲自来拜祭黄氏,贾敬便知道,贾瑚还是很知恩很识大体的,若不是他平日在徒宥昊面前说了宁国府的好,徒宥昊又怎会有今天此举。论辈分,徒宥昊与贾瑚平辈伦教,算来黄氏还是小辈,论身份,徒宥昊是皇子,黄氏不过是区区一个捐了虚衔的六品官的太太,身上诰命都无。徒宥昊今儿能来,贾瑚与他的交情,可是不一般,怕果如外界所说,生死至交呢。
贾敬明白这一点,对着贾赦便格外客气,连自己儿子贾珍也被他撵到了一边,特意让贾赦过来陪着招呼徒宥昊,小声给他道谢:“今儿可多亏了瑚哥儿,我这里才有这份体面,如今是不能请你喝酒道谢了,我这里还有尊宋代福禄寿摆件,回头给你送去,你帮我也好好谢谢瑚哥儿。”
要不是这儿是丧礼上不好欢喜,贾赦险些没乐开来,对着贾敬故意板起脸:“瞧你说的,我们还用这么客气?什么都不要送,瑚哥儿能为你做点事,那是他的福气。你再这么客气,我可就生气了!”什么好东西能比得自己长脸更叫他开心?今儿在贾政面前得了这许多的体面,够自己笑上一个月的了,很不用再别的什么东西来锦上添花。
贾敬见他执意不要,也就不提了。一行人小心陪着徒宥昊给黄氏上了住香,看见在一盘哭灵答谢宾客的贾蓉和陪着他的贾琏,徒宥昊特意还停下了脚步:“这两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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