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芝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闻言嬉笑道:“那要二爷这次再不中,不是又是老爷太太的过错?!”
陈妈妈横眼她:“怎么说话的你,二爷怎么就不中了?这种话你也敢乱说,叫人听了去可怎么好?没得还带累哥儿”抬眼望了眼周围,又白了蕙芝一眼。如今屋里虽站着的只有她们几个张氏心腹贾瑚亲近之人,尚算得上是可信任之人,可谁知道在这里说惯了,以后在外面会不会就脱口而出了。有些话,心知肚明就行了,就不要那么赤裸裸的,被抓到了,能有什么好?
蕙芝赶紧打了一下嘴巴,也不重,只摆个样子,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二爷必是中的,必中的!”和陈妈妈对视了一眼,没掌住,俱都笑了起来,边上青儿和小满也跟着低笑了起来。
两人眼神交流一下,陈妈妈轻笑道:“到时候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不过如今珠哥儿都记事读书了,瑚哥儿都拜了名师,眼瞧着府里的哥儿一辈越发长大,二爷再不得个好差事,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嘴里说着可惜,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快得很。
蕙芝和青儿小满等人相互交换个神色,心照不宣地低笑起来。
贾瑚摇摇头,由着她们说笑,派人给张氏说一声,领着小厮书童就往徐府里去。
曾飒今年也是要参加春闱的,不同贾政受荣国府荫蔽可以直接参加春闱,他是正经过了乡试考中举人,自己博得的春闱资格。此刻春闱临近,徐渭就取消了贾瑚的功课,每日里专心提点曾飒——当然,贾瑚每日的功课还是不能少的。
这么许久一起读书相处,贾瑚对曾飒大致也有了个了解。
曾家祖籍绍兴,官宦人家,祖上几代为官,家境殷实,他父亲与徐渭乃是同年,交情也好。曾飒本是嫡三子,可他幼时看,前头两个同胞哥哥却没了,同时没得还有他府里的几个庶出兄弟,这一来,曾家的人丁就有点薄了,他娘更是把他看得跟心尖子似的,半点委屈都不敢让他受。曾飒小时有哥哥在前面顶着,过得端的是无忧无虑没有压力,养成了个悠闲好玩的性子,后面身上担子一重,立刻就顶不住了。曾老爷有心好好调教他,却顶不住他身子一日比一日弱,夫人天天在耳边哭诉,没奈何,想起了徐渭这个好友,腼着脸就把人给送过来了。
徐渭八股文章顶好,书法诗画亦是精通,收下曾飒后,悉心教导,还真就让曾飒学了一些东西,六艺皆通,一身气度,翩翩少年郎,走出去,没谁不喜欢的。这些日子徐渭给他补课,想来三甲不可能,中个进士应当没有问题。
贾瑚到时,徐渭正给曾飒讲评文章。看到他,不过点头示意一下。贾瑚轻手轻脚地把今天完成的大字放到书桌上,悄声走近边上,听两人讲解——这行为他已经做了很多次。开始徐渭等人还说他听不懂让他去看书,后面贾瑚坚持要听,久了,他们也就习惯了不再反对。
徐渭正在讲的,是他给曾飒出的题,曾飒做出的文章。题目“志士仁人”,语出自《论语?卫灵公》,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恪守八股文章格式,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大结,具有要求。贾瑚瞄过那纸张一眼,字迹挺拔潇洒,活脱的曾飒爽朗的性格,卷面整洁干净,无一丝涂改,看了便叫人赏心悦目。再观徐渭曾飒表情,具是轻松写意的,看来,曾飒写得不错。
果然,就听徐渭点评了大结后,点头欣慰笑道:“修业的功课可是日益猛进,眼见也宽阔许多,若能保持此水准,小小科举,料想无碍。”
曾飒闻言松了口气,笑道:“老师这般说,可叫我放了心。家父日日催着,就盼着我能科举及第,倒叫我心里惦记着,七上八下的。”
徐渭待弟子向来宽和,闻言笑道:“曾兄也是紧张你的学业,你眼见便要弱冠,若能此时于学业有进,你父亲也可为你安排后面的路。慈父之心,你可要领会。”
曾飒不敢再玩笑,低头正经了颜色道:“老师父亲的一片苦心,弟子心里明白,叫长辈为我操心,弟子惶恐。”
徐渭大笑道:“你在我身边八载,跟我读书学习,尊师重道,品学出众,在老夫心中,你与文华无异,为你操点心,又有什么打紧?只要你不负我这片心思,老夫也就知足了。”
曾飒越发感动,赌咒一般道:“定不叫老师失望。”
徐渭满意了,放了他在一边先休息,叫贾瑚过来检查功课,先看了他的字,瞧着都没什么错漏,点点头,赞道:“你小小年纪,难得肯耐下性子来写字,今天的字比昨天多了三张,你还能一丝不差得完成,笔锋处比先前还要圆润,很是不错。”又指了几个字让贾瑚看,“不过这些字,转折处有些散了,你可是描过了?”
贾瑚看了一下,正是他故意错漏的地方,点头认错:“是弟子错了。”
徐渭就喜欢贾瑚这样知错就改的性子,点点头,道:“今日大字再加五张。”贾瑚应了。徐渭又考校了他这几日背诵的文章,这次倒是没挑出什么错来,又布置了他明天的功课,便回去办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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