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原是贾代善身边一个普通的二等丫头, 多出彩不说, 倒是学了些字读了些书, 又是贾代善身边伺候的, 各府主子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玲珑虽被家中父母屡屡教导着不能轻狂, 到底免不了俗, 自觉与旁人不同, 格外有些体面。
贾代善突然把玲珑赐给贾瑚伺候读书, 玲珑面上乖乖听话, 做事也算尽心,可在贾代善处当差和在贾瑚出当差?两者是何等天差地别的差距?在贾代善处,她虽是二等,可便是贾赦贾政张氏王氏等人见了她,也从来都是笑着脸的,打赏夸赞更是不少。在贾瑚处呢?谁知道她是谁!
荣国府的下人从来都是一双势力青白眼,你跟着的主子荣耀,人家自然对你高看一眼,你主子不得宠, 哪怕你等级再高,人家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贾瑚说着好听是长房长子,府里嫡长孙,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 贾代善贾母更偏心着二房, 对贾珠也更看重, 这一来,玲珑虽然等级上高了一级,被提拔为了大丫头,可实际上的待遇,却是大大降低了。这怎么不叫玲珑心中藏着怨?只是贾代善处规矩极重,玲珑父母只是府里最普通的下人,管着的也是没有油水的差事,玲珑顾忌着家人,倒是不敢把这情绪露出来,只是哪里有瞒得住,少不得露出行迹叫贾瑚看出来。
贾瑚陈妈妈都是眼明心亮的人,玲珑这般存着心思,他们自然谁也不会真拿她当自己人看。因为当初的意外,贾瑚身边向来不离人,可玲珑伺候时,却几次放着贾瑚单独呆着,贾瑚虽说不担心自己出事,可玲珑的这份漫不经心,也是激怒了他,只是留着她还有用,这才没有发作而已。
不过这次,也是用到她的时候了。
张氏很快就让人找了贾瑚过去,对此贾瑚毫不惊讶,陈妈妈再心疼他看重他,毕竟他年纪摆在那里,陈妈妈是绝不会全心全意信任他的,他话里透出了那么多的意思,陈妈妈自然是要赶紧告知张氏的。前头贾瑚多少也有在张氏面前掩饰自己,如今乍然变化,张氏可不是要叫他过去看一看才放心?!
“给母亲请安。”
贾瑚仿佛没看见张氏复杂的眼神和脸色,淡淡的笑着,没有像以往一样撒着娇,反而真正像一个有着自己思想的成人一般,冷静、持重。
张氏看着这样的贾瑚,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很有些迟疑地道:“陈妈妈说有事要让玲珑去做?这是真的吗?瑚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说实话,贾瑚本没想那么快就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起码在他原定的计划里,贾瑚是打算在贾代善去世之前,都尽量保持着低调,先专心跟贾赦打好关系,等着贾代善去世贾赦彻底掌握大权后,才名正言顺地以荣国府嫡长子的身份展露自己的才学,那时候他年纪也大了些,表示出自己的才华可比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效果要来的更好。
可是贾母的一连串小动作打破了贾瑚的这一计划。他开始清晰认识到,这位荣国府的身强体健的当家主母,也许,是比贾代善还要来的棘手的一个敌人。她身份够高,或许不能插手前院的事,却能够借着母子情分,内院的势力,轻轻松松给贾赦挖个大坑。偏贾赦对她还存着母子情意,被算计了还不愿意相信——这对贾瑚来说,简直就是个灾难。
贾瑚绝不容许,他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父子情分,最后在贾母那虚伪的母子亲情中败下阵来,所以,他必须找个盟友,不说把贾母拉下如此的位置,但起码,一定要破坏掉贾赦对她的那一丝敬重和隐隐的孺慕之情——而张氏,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贾瑚扮演着一个于人情世故上还有些欠缺的才智出众的孩子,没有激动生气,却阴沉着脸,凝重道:“儿子自然知道在做什么。母亲莫忘了,先头荣禧堂的事,还是儿子叫玲珑去告知您的,这里面多少疑窦?儿子心里自然有数。”抬眼直勾勾看进张氏的眼底,严肃道,“往日祖母对父亲对儿子是个什么态度,母亲也很清楚。那些小事,儿子只当是敬重长辈,忍了。可是祖母这次实在太过,是可忍孰不可忍,儿子不能接受。”
张氏气急:“你读了几天书?就敢说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知道这里面什么意思?这事也没有确定就是你祖母做的……”
贾瑚断然打断了她:“母亲何必在这里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儿子并不是傻的,祖母往日对二叔珠弟弟和对我们之间如何,儿子看的一清二楚。”见张氏被噎住了,贾瑚嘲讽的笑了笑,“母亲可还记得珠弟弟上次生病时的场景?儿子虽小,却也看得一清二楚。”
张氏无言以对,贾母当时对贾珠的那个心疼劲儿,只要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来,可她对贾瑚……瞧着贾瑚冷然的脸,便以为他不过是强压着心底的难受,张氏慈母心起,叹息道:“你珠弟弟自小样在你祖母身边,这份情谊、到底是不一样的,却不是说就不疼你了。”
贾瑚却道:“确实是不一样的,就如父亲二叔,二叔是祖母亲手抚育长大,父亲便是长子,也要退避三舍,就如我和珠弟弟一般。母亲放心,儿子明白得紧,也并不伤心,虽同是子女,父母心中到底有所偏爱,就如共叔段与庄公,姜太后不也偏爱幼子?可见这都是正常的。儿子与祖母相处时日不多,却有父母拳拳疼爱,已是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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