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麾下亲兵叫起后,贾琮又看向后面那些展家福海镖局的青壮年轻人,问道:“现在还想跟着我做事么?”
贾琮行事风格,与江湖人行事风格实在是截然不同。
展家开镖局,吃的是江湖饭,素来重然诺,江湖义气第一位。
为了一个义字,头可断,血可流。
视为义而死为佳话。
道义二字,便为他们的血性和脊梁。
可贾琮……
连展家人眼中最卑鄙邪恶的刘昭、王昆,都被他活生生的坑死了。
江湖上最令人不耻的小人,也不过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可贾琮却是当面一套,然后接着连面都不用背过去就是另一套……
这已经是两种极为对立的世界观的冲突了。
或许他们依旧会感激贾琮的救命之恩,但为这样的人卖命,他们实在做不到,即使勉强,也做不开心……
而且他们也做不到对妇孺下手,方才郭郧带人去里面清理收尾时,刘昭父子二人那些娇滴滴的妾室女眷们,哪个敢哭啼拖延撒泼,郭郧和手下那几个亲兵,好似没有感情的魔鬼一般,直接拿腰刀抽打。
怜香惜玉,不欺妇孺简直不存在这世间一般……
这对展家儿郎来说,简直快触碰到他们的底线了。
若不是立场缘故,平日里碰到这样打女人孩子的,他们非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可。
即使战死,为了心中的“义”字也不会视而不见,退后半步。
展鹏当初所作所为,就是榜样。
所以,这一刻听闻贾琮之言,展家人都迟疑矛盾了。
贾琮见之并未太过在意,这些人的确都是好手,但并不适合干锦衣卫,强求不得……
他又看了面色为难的展鹏一眼,淡淡道:“你带着他们回去吧。”
展鹏闻言面色登时涨红,好似受到奇耻大辱般,瞪着眼激动道:“大人何出此言?大人以兄弟待鹏,更救鹏与展家全家性命,鹏怎能……大人,你要赶我走?”屈辱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冷静!”
贾琮皱眉喝道:“什么脑子?我是说你先带他们回去,又不是让你滚蛋!你当我锦衣卫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展鹏闻言,这才海松一口气,讪讪一笑后看了眼自家弟兄,皱了皱眉,又瞥了眼巷道口的兵马戒哨声,犹豫了下道:“还早,不急。”
贾琮也没在意,早一时晚一时也没什么相干。
而韩涛见贾琮这会儿竟还有心思站在这处理这些小事,忍不住上前道:“大人,江南总督到了,您看是不是去见见……”
贾琮摇摇头,道:“锦衣卫自成体系,除天子外,任何人都无权调动,所以我们也不用看哪个的脸色……”顿了顿又道:“去,让之前关押的那二十校尉带出来,让他们清理打扫千户所。另外,魏晨……”
素来自负智谋过人的魏晨,这会儿却好似受到了大刺激,有些呆木。
直到贾琮皱眉再喝一声后,方回过神来忙告醉道:“大人恕罪,卑职今日,实在是大开眼界,才使得神智恍惚,没有听清大人训话……”
贾琮摆手道:“金陵千户所的人面你熟,虽然刘昭这些年压着你不准你直接掌权带兵,但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外面那些准备伏击我的一千余力士、总旗和百户之流,你必是认识大半的。我命你带十人即刻骑快马出发,去寻找在外的锦衣亲军,晓以大义,威以家法,让他们速速归建。告诉他们只除首恶,从犯一律既往不咎。
但若是执迷不悟者,株连三族问罪!
给你两天时间,做得到么?”
魏晨闻言,老脸一红,惭愧道:“若是今日之前,卑职怕是心有怀疑。可今日接二连三的见到了大人以大义为刃,连杀强敌之风采,若再没点长进,往后也没资格再为大人做事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巷道口,隐隐担忧道:“大人,就这样晾在那里?”
巷道口也有人在观察这边。
贾琮面色平淡,道:“你去办你的事,出去时顺便告诉外面的人,今日本座行家法清理门户,不便待客。来日,本座再登门拜会。”
“这……”
魏晨小声提醒道:“大人,江南总督乃封疆大吏,执掌江南文武大权,手中更是有王命旗牌的。”
至少在明面官场上,江南总督方悦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贾琮却冷淡道:“他有王命旗牌傍身,我也有天子剑在侧,同样可先斩后奏。我需要低他一头么?”
魏晨闻言眨了眨眼,似明白过来贾琮的心思,叹服的深揖一礼后,就点了十人出发了。
……
贾琮自神京南下,身有两重使命。
一为重建锦衣亲军,二则是助江南诸地推行新法。
但是受命之时,贾琮又在崇康帝面前讨到了独.立自主权,并不受外省督抚辖制。
这一点至关重要。
贾琮不信江南总督没有得到密折,但方悦今日还是这个做派,多半是想趁着初见之时,立下个主客高低的规矩来。
若能这般就让贾琮伏低做小,自认矮他一头,那今后江南的局面便还在他方悦的掌控中。
说到底,方悦就是想欺负贾琮年幼,以为他无知。
他却不想想,若贾琮果真如此愚蠢低头,当初又何必在御前讨一个自主行事权?
贾琮干脆直接入金陵府,投身新党干臣麾下,借新党之力收复六省锦衣旧地,岂不更加轻松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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