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突然觉得自己又生出孩子时代的感觉,那是一种仿佛吃的极饱却总觉得差了一口的感觉。他从小就觉得老爹好像和别人好像完全不同,不管怎么样的发现和学习都没办法学完老爹所拥有的东西。
现在赵谦长大了,这个感觉却更加强烈。老爹对恐惧对死亡的评价已经让赵谦需要很长时间去消化吸收,甚至有可能很久都没办法达到老爹现在的水平。可这个困扰人类几千年的问题在老爹这里有了答案,如果能再向前一步又会是什么境界?
赵谦很想知道,却不敢直接问。他从懂事到现在有将近三十年时间都是在尝试追随父亲,期间的挫败感堆积的如山如海。这些回忆并不愉快,赵谦已经积累出了经验,就如荀子所说,‘君子之学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蝡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
老爹如太阳般放射着光和热,那不是老爹把学来的东西拿出来用,而是老爹自己本人足够强大。因为老爹够强,他会根据具体问题拿出适合的方法。譬如给赵谦开封府尹的加衔之后,老爹就想出‘寻九尾狐’的手段,给赵谦制造声势。如果是赵谦,皱破眉头咬碎铅笔也想不出有如此手段。
赵谦是遇到问题之后就去他学到的那些听到的看到的东西里面去寻求类似方案,走到现在反观自身,赵谦看到的自己是浑身贴满了各种华丽,狮子的鬃毛、孔雀的尾翎、老虎的花纹,等等等等。但是赵谦却拿不出属于自己的东西,继续这么干下去,身上的那些知识反倒成了负担,迟早会把赵谦自己压垮。越是清楚的认识到这些,赵谦就越觉得痛苦。在有可能面对决定性的终极理念之时,赵谦反倒不敢去问。
“你这腻腻歪歪的干什么,没事的话就去忙你自己的。”赵嘉仁说道。
听老爹要撵人,赵谦反倒下了决心,他斟酌了一下用语,谨慎的问:“爹,你不怕死,我知道了。”
“我没有不怕死,我只是接受了死亡是人生必然的经历。”
听了老爹纠正,赵谦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讨论有了立足点,他问道:“我说的死不是那种身体死亡,而是我们自己的意识中断了。我不相信所谓在天之灵,却发现自己很多时候如果不能认同有在天之灵,好像我们的人生就毫无意义。”
说完,赵谦盯着老爹看,想从老爹的表情中从老爹话里面多感悟到一些东西。就见老爹视线微垂,脸上竟然露出了怀念的表情。接着就见老爹笑了,“哦。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赵谦追问。
“你这明显是不对自己的肉体屈服么,饿几顿之后看看你还没有这样的想法。哈哈!”
老爹的语气和用词都不怎么正经,特别是最后的笑声,大有猫看老鼠的味道。
赵谦只觉得心里面受了伤,但是没多久,他却发现这种情绪很快消散。赵谦说道:“爹,你可别如你讲的什么菩提老祖见到孙悟空求长生的反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却不知道。所以我就直说,我想和你一样强。所以我感觉这得迈过生死门。”
赵嘉仁接着笑:“哈哈哈!很好啊,我是不是菩提老祖不好讲,你这有点孙悟空的意思么。”
“我就是想由内而外的变强,而不是由外而内。可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挣脱胜负心。我真的想胜利,所以被胜利征服。我就是想变强,所以被变强压垮。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这个追求。”赵谦一气说出心里所想,本以为会很悲壮,却发现说了之后除了空虚之外别无他物。从小的时候就是如此,即便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没办法满足自己。如果不是前面有老爹,赵谦大概就放弃了。但是正因为有老爹在前面,赵谦在有了勇气的同时,却更感觉到自己的人生显得没什么意思。
看着老爹,就见老爹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然后听老爹问道:“为什么不向欲望屈服?”
“因为那是错的。我不知道正确是什么,但是知道错误是什么。”
“为什么不找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干下去。”
“那样的人生就更无意义。就算是把那件事干到顶点,最后还得面对我现在的不安。爹,我觉得那是生死的问题。就跟鲤鱼跃龙门一样,跳过去就变成龙。跳不过去,过的再好,哪怕是成了鲤鱼精,还是条鲤鱼而已。”
“有趣!你这么想啊,不担心被人说是好高骛远么?”
“好高骛远是因为做不到,真的做到了,我何必在乎他人评说!”
“那你想明白什么?”
“什么是生死!我是谁,我知道了。我从哪里来,我也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赵谦说完这段,觉得自己以前有些含糊的东西更加清晰起来。他突然觉得不再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因为他追求的目标其实非常明白,就是想成为老爹这样能够挑起天下大任的皇帝。现在的赵谦不能接受自己与老爹之间的差距,如果一生都看到一座山却没办法攀登上去,他只会认为自己的人生是完全失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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