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经的发言不长,赵嘉仁发现自己居然一言不发的听完了郝经的表达。先在心里面给自己点了好几个赞,赵嘉仁接着发现自己也许有了点精神分裂的迹象,心里面至少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我的耐心真的已经比喜马拉雅山都高……”
“特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受侵略者的羞辱?”
“至少从郝经的话里面可以分析出蒙古人的想法……”
“干!既然侵略者都该去死,我听一个死者的屁话有意义么?”
“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杀戮能够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身为一个民族主义者,赵嘉仁只觉得自己精神上的颅骨被怒火给弄到嘎吱吱作响。因为知道自己不该被情绪左右,赵嘉仁就努力寻找平息这股火焰的方法。
在此时,郝经说完自己准备好的内容,便饶有兴趣的看着现在临安朝廷的掌权者。在见到赵嘉仁之前,他已经被告知,赵太尉公务繁忙,所以郝经不要引经据典,不要长篇大论,只要切中肯綮的将想法说出来就好。以赵太尉的聪明,不会理解不了郝经的意思。
现在郝经看得出赵太尉情绪激动,然而令郝经更在意的是赵太尉那个圆寸的发型。头发只有贴着头皮长短,猛一看很有些和尚的意思。赵太尉的衣服同样非常有趣,不是传统的汉族服饰,而是一种对襟右衽的棉布短衣。裤子挺正常,上衣到裆部以下,却还没有到膝盖。脚上是一双能护住脚踝的皮靴,另外还有一顶棉绒的八角帽放在赵嘉仁面前的长桌桌面上。郝经就在这张长桌的客座。
即便是以蒙古人的角度,这身衣服也显得有些太简单了。郝经心里面对此非常在意,因为宋军们的衣服都是这个模样,从小兵到军官都一模一样。
赵嘉仁终于勉强脱离了愤怒的状态。恢复的方式就是反复告诉自己,郝经所说的立场与赵嘉仁的立场全然不同。既然立场不同,那就没必要管对方说啥,只看他们能拿出什么就好。所以赵嘉仁问道:“我听你的意思是说蒙古什么都不用出,只要是我们割地、称臣、纳贡。我有没有理解错?”
郝经一愣,身居高位的宋国官员难倒不该是高来高去么?赵嘉仁怎么贴着底线就来了?仔细了准备方才对赵嘉仁讲述对话,郝经完全知道这话里面到底有多少是虚头,若是把虚头也算进去,结果必然是破局。郝经连忙说道:“也不能全然这么讲。”
“不能这么讲,那该怎么讲?”赵嘉仁继续追问。
这家伙真的是文官么?就算是武人也不会这么讲话啊……郝经的心中一阵翻腾。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以进为退的反问赵嘉仁,“不知道赵相公……”
“叫我太尉。”赵嘉仁打断了郝经的话。要是大宋国内的人喊相公,赵嘉仁还勉强忍了。被外国人称呼为相公,赵嘉仁可真的hold不住。
而这话听在郝经耳朵里面则是另外一种意思。从秦代开始,“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并为“三公”。太尉掌军,赵嘉仁强调他太尉的官职,加上他这身军服,大宋的掌权者是要宣告他武人的身份。
稍一思忖,郝经继续说道:“太尉,你可愿意息了刀兵?”
赵嘉仁毫不迟疑的答道:“天下和平当然是好事。不过这种所谓的和平不能是别人强加给我们的。”
“那就是说太尉觉得称臣、割地、纳贡是蒙古强加给太尉的?难道这不是因为宋理宗穷兵黩武,昏庸无道么?”郝经尝试探出赵嘉仁的底线。
一个坚信自己信仰是正道的人在阐述信仰的时候大多都是很坦率的,赵嘉仁在这种时候从来很放松,很坦率。“不是强加给我,而是强加给大宋。现在二十万愿意为大宋舍生忘死的大宋人民正集结在我们大宋的旗下。有些人已经打进过山东,而且正准备再打进去一次。有些在准备追击向汉水撤退的伯颜。有些正在积极训练,准备加入战斗。郝先生,我想问你,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在临安朝廷投降之后依旧舍生忘死的投入战争。是为了割地、称臣、纳贡么?”
郝经努力去理解赵嘉仁的意思,可他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便尝试用自己想象出来的视角说道:“赵……太尉。你乃是大宋的左丞相,自然知道若是太平了,这些人就不会惨遭不幸。”
上一世被背叛的蒲家杀害之时,赵嘉仁唯一没有感到遗憾的,就是他是在战斗中被敌人杀死,而不是窝窝囊囊的不敢反抗,进而被人杀死。
现在郝经用死亡来威胁,赵嘉仁忍俊不止的露出笑容。而这笑容让郝经觉得一阵不安。那是坦率面对死亡威胁的笑容,没有愤怒,没有恐慌,有的只是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以及对自己的信心。
带着这种欢欣的情绪,赵嘉仁答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讲,大宋今日的样子才是惨遭不幸。对这些人来讲,有些事情比死更可怕,那就是我们的祖国惨遭不幸。郝先生,你效忠的是忽必烈,你效忠的是蒙古朝廷里面的那个蒙古大汗。而我们效忠的大宋,我们效忠的是华夏,我们效忠的是华夏万民。如果你能理解这些的话,你就能理解什么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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