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乃西北要塞, 繁华重镇, 自古就有“通一线于广漠, 控五郡之咽喉”的说法, 赵玺的王府就设在城中。
自从封地定下, 他先期已派了人过来打理王府。他们今晚在王府休整一夜, 明日他就要直奔在凉州城外八十里幽云关的西北大军驻地。
一行人到城中时已是下午。赵玺提前打发了人去王府通知, 王府早早派了车马在城门口接人,轻城和鹧鸪总算可以不用骑马,坐上了车。
赵玺却没有跟她们一起, 他将护卫全留给了轻城,自己带着王太医和钱小二,要先去一趟镇远将军府, 探望重伤的镇远将军王用。
王用原是英王的副手, 英王回京后,他接替了西北军主帅的位置, 十分熟悉军中和东羯的情况, 和赵玺也算得上有几分交情。不管出于哪个方面考虑, 这一趟赵玺都必须去, 且去得越早越好。
赵玺打小在凉州长大, 对城中熟悉得很,轻城却是第一次来, 纵然旅途疲累,也不免好奇, 从车窗中往外看去。
城中街道宽广, 沿街商铺林立,路上车行马驰,颇为热闹。两边的房屋都不高,俱是石砌而成,街上行人相貌打扮与中原浑然不同,尤其是女子,个个高大健壮,穿裙装的极少,多数都是上衣下裤,方便行动。偶尔还有异族形貌的人走过。
马车经过一处高门大户时,却被堵住了去路。轻城看时,见许多人围在那里,人群中,隐约看到两个女子站在门口,似是一主一仆,打扮气度颇为不凡。四周隐隐传来感叹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英雄一世,临了却落得这个下场。”
轻城觉得奇怪,吩咐阿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不一会儿,阿卞回来,告诉她道:“门口站着的是王将军的夫人。”
轻城一愣:“哪个王将军?”忽地反应过来,“蛮奴去看的那个王将军?”
阿卞点头。
轻城皱起眉来,以镇远将军的身份,他的夫人怎么会站在别人家门口?而且,显然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才会引来这么多人围观。“打听出怎么回事了?”她问阿卞。
阿卞点头。
原来王用追击东羯人中伏受伤后,就被送回了凉州城看病养伤。大夫开的方子中,需要一味人参吊命。王家的人参眼看用完,王夫人便吩咐下人到天和堂买些。哪知不巧,天和堂的人参不久前刚被郭副将军府全部买走,新的药材却还在路上,要过几天才能有。
王夫人便知道不好,这郭副将军不是别人,正是王将军在军中的死对头,两人几次升迁,郭副将军都被王将军压了一头,积怨不浅。可要等新的药材,却哪里等得。只能想办法先借别人家的。
然而西北苦寒之地,物资贫瘠,非但百姓不富裕,便是官员也很少有人家能屯得起多少人参,像郭家这样大手笔地一下子买入这么多人参,更是从未有过的。她便是想问别人借参,也根本无处去借。
百般无奈下,她只得放下脸面,备了厚礼,亲自上郭府,请求郭府能将人参转卖他们一些,她愿用双倍价钱求购。孰料礼物送进去了,郭府却有意晾着她,迟迟没有反应。
眼看人越围越多,郭府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将几个礼盒扔了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拱了拱手道:“夫人还是请回吧。贵府老爷要救命,我们家老夫人也要救命,这药是断断不能转让的。”说罢,大门“砰”的一下,再次无情地合上。
王夫人急急扑上去,已来不及,绝望地敲着门:“只求贵府能分几支,等到过几日天和堂的药材到了,必双倍奉还。”
里面的人冷笑道:“你说得倒轻巧,若是天和堂的药材路上耽搁了呢?岂不是耽误我们老太太的病?夫人不必再说了,此事断无可能。”
阿卞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他们家老太太没什么大病,就是喝参茶保养。郭家从前也从没一下子买过这么多参。不过是看王大人战事失利,又身受重伤,这辈子都无起复之日罢了。”
他的意思,郭家是吃准了王家要倒台,落井下石,故意为难王夫人,以报昔日之仇?
轻城看了阿卞一眼。
阿卞低下头不敢再说了。
轻城想了想,吩咐他道:“你去请王夫人过来。”
阿卞惊喜:“公主!”
轻城好笑地看着他:“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我帮她一把吗?”
阿卞羞愧:“奴才逾越了。”
“少来这一套!”轻城嗤道,“还不把人给我请来?”
阿卞遵令,穿过人群去请王夫人。
王夫人听他一说,惊讶地看过来,一眼就认出马车的标志。她顿时想起近来某位要来的消息,心里一惊,很快走到马车前,理了理衣襟,从容行礼道:“见过贵人。”
轻城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王夫人个子高挑,身板笔直,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眉心都有了皱纹,打扮得十分朴素,气度却十分从容,看得出出身极好。
轻城免了她的礼,叫鹧鸪将途中天和堂送来的一匣子人参找出来,送给王夫人道:“我这里恰好有一匣子人参,夫人不要嫌弃,先用了再说。”
王夫人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看着鹧鸪递过来的匣子。半晌,回过神来,郑重下拜道:“贵人大恩,臣妇感激不尽,以后但有差遣,只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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