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咯噔一下, 意识到应该有哪里出了问题。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情做都做下了, 断没有半途而废之理。
他指着韩有德手中的折子, 厉声而道:“贪生畏死, 认贼为父, 降于羯人, 难道不是叛国?你刚刚不也承认了?”
赵玺的神色更讶异了:“谁说我承认了这些?”
太子气绝:“你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你刚刚明明承认密折上说的事实差不多。”
赵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刚刚是说了差不多,差不多的意思便是大致对的, 但还是差了一点。太子殿下学识渊博,又不是我这种不学无术的,该不会连这点区别都分不清吧?”
太子被他一番强词夺理气得差点翻白眼: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 连“差不多”是什么意思都能被他曲解成这样, 谁听了他的那番话,会像他这样理解啊?
宣武帝却高兴得很:他年纪大了, 身体日渐不好, 唯一的念想就是儿女平安, 听到赵玺否认叛国, 他委实是松了一大口气, 哪还会计较他先前话语中的误导之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赵玺。
赵玺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掐指算了算日子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又是一个“差不多”, 太子这次生起了警惕心,谨慎地问道:“什么差不多?”
赵玺没有答他, 回头看向宫门方向。众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却什么也没看到。太子刚想骂他故弄玄虚,宫门外忽然传来蹬蹬的脚步声,伴随着激动的大喊声:“捷报,捷报,陛下,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宣武帝也不知哪来的气力,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把韩有德吓得手忙脚乱,忙伸手扶住他,指挥宫女找来靠枕帮他垫好。
宣武帝问:“外面是周卿?快,快,你去叫他进来。”又叫皇后带着三个公主和二皇子妃先避到屏风后。
韩有德领命,出去请了前来报信的兵部侍郎周宏远进来。
周宏远山呼万岁,匍匐在地,激动得老泪纵横:“陛下大喜,西北大捷,英王殿下将西羯部落一网打尽了。”
宣武帝大喜:“当真?”
周宏远道:“千真万确,兵部已收到前线传回的露布。”一转头,看到赵玺在边上,再次下拜道,“西羯一役,三殿下当居首功,请受老臣一拜。”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宣武帝忍不住问:“周卿,起来说话吧。你刚刚不是说英王扫平了西羯,怎么又变成蛮奴是首功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宏远依言站起身,激动道:“陛下有所不知,是三殿下孤身深入西羯腹地,斩杀西羯王,扰乱西羯王庭,又将西羯地图秘密送给英王殿下,英王殿下才能势如破竹,一举剿灭西羯部。”
太子失声道:“怎么可能?”
周宏远不高兴了:“太子殿下莫非怀疑老臣说谎?”
太子道:“凉州卫指挥佥事鲁大人的密折可不是这么说的。”周宏远所言和鲁焕密折上所说的全然不同,难道鲁焕骗了他?
周宏远疑惑:“他怎么说?”忽然想起什么,“难道他说三殿下屈膝事敌吗?”
太子道:“原来周大人也知道这件事。”
周宏远一脸钦佩地道:“臣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还深为佩服。”
太子暗暗皱眉,本能地觉得事情的走向不对,可这个时候再要阻止周宏远说话已经不可能了。
周宏远向宣武帝拱了拱手道:“三殿下真乃大智大勇之人,我辈自愧不如。西羯王不怀好意,设下陷阱要害殿下。殿下当时深入敌营,孤掌难鸣,遂将计就计,假意投降。鲁大人得到的消息应该就是这个。”
宣武帝问:“你是说鲁焕得到消息说蛮奴降了西羯,其实是假降?”
“是,”周宏远道,“鲁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殿下早有打算,趁西羯王放下戒备,将西羯地形图画下,秘密派人送给英王殿下。等到万事俱备,他就趁西羯人不备摸入王帐,一举枭了西羯王的首级,并放一把火搅得王庭大乱。”
这一番话,说者口沫横飞,兴奋不已;听者心驰神往,欣羡不已。
唯有太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光阴沉得仿佛有风暴酝酿。还是褚皇后一个严厉的眼神甩过来,他才瞿然一省,勉强露出笑容道:“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三弟建此不世奇功,实乃父皇之幸,大魏之幸。此前是我妄信他人,错怪了你。”
赵玺却丝毫不给面子,嗤道:“太子殿下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笑了,看着人难受。”
宣武帝的目光落到太子面上,眉头微皱。
太子神情僵住,一口老血憋在喉口,心中恨得要滴血:按照周宏远的说法,赵玺假意投降和斩杀西羯王,这中间是有时间差的,可报告赵玺投敌和建下大功的消息却几乎是前后脚到的,这说明了什么?有人特意延迟了鲁焕消息送达的时间。要说其中没有猫腻,他压根儿就不信。
他实在是小看了他这个皇弟,以为对方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栽得一点儿也不冤。可若真是头脑简单,怎么能在危机之时想到诈降之策,并只凭着寥寥几人,就成功地将西羯部搞了个天翻地覆?
赵玺,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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