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若有所觉, 目光远远投来, 精准地和她对上。他蓦地加快脚步, 如一阵风般冲到轻城面前, 贪婪地看着她, 仿佛要将她的身影深深嵌入他的脑海, 琥珀色的眸中满是惊喜和激动:“姐姐!”
轻城怔怔地看着他。半年不见, 他又长高了不少,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身子也又壮实不少。原本白皙如瓷的肤色大概由于西北风霜的侵袭, 粗糙了,也黑了不少,举手投足间满是铮铮铁血之气。
曾经的稚气全部褪去, 她呵护了那么久的弟弟似乎一下子长大了, 甚至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蛮奴。”她喃喃而唤,有些恍惚。
赵玺问:“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他忽地凑近她, 仔仔细细地看她的眼角, “你哭过了?谁欺负你了?”
轻城被他忽然凑近的脸儿吓了一大跳, 狼狈地后退, 身后却是廊柱, 挡住了退路。她只得别过脸道:“没人欺负我,只是父皇的情况不好。”她忽然想起什么, 推了推赵玺道,“蛮奴, 你快去看看父皇吧, 去晚了只怕……”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桃花眼中水波盈盈,渐渐染红。
赵玺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顿时慌了手脚:“你别哭。”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试图帮她拭泪。
熟悉而又陌生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迅速充斥她的身周。轻城想躲,却被他一手固定住后脑勺。他的掌心烫得惊人,牢牢控制住她,另一手抬起,粗糙的拇指指腹落到她雪白的小脸上,抹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大概是吸取了偷溜那次将她脸上的妆抹得乱七八糟的教训,他手上的动作极为轻柔,轻柔得与他越发富有侵略性的气息毫不相符。漂亮深邃的琥珀色眼眸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一错眼便会错过什么似的。
轻城被他看得心悸,如玉的面颊莫名地烧了起来,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赵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更温柔体贴,同时也更强势了。这两个特点是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和谐地存在于他身上,如天罗地网,将她罩住,令她无处可逃。
不远处有人清咳一声。轻城回过神来,不安地想挣脱他手,他却依旧没有松开力道。轻城窘迫,蹙眉叫道:“三弟。”
赵玺的指腹在她柔滑如脂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下,这才放了手,声音微哑,居高临下地道:“不哭了?”
这口气,这架势,怎么感觉他比她大似的?
轻城心中越发觉得古怪,却一时说不清古怪在哪里,又推了推他道:“快去见父皇吧。”她其实有太多话要问他,问他这半年来是怎么过的,问他在羯人那里有没有受苦,是不是真的中了羯人的计,太子收到的消息是怎么来的?可,宣武帝命悬一线,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赵玺乖顺地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轻城这才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背着药箱的清癯老者。
赵玺向她介绍道:“这是方神医。”又对方神医道,“这位是荣恩公主。”
老者向她颔首行礼,捋须笑道:“三皇子过誉,老朽只是个普通医者。”
赵玺道:“你老就别谦虚了,这天下,若还有人能救回父皇一命,也只有你了。”
原来是特意为宣武帝找来的大夫。
轻城心头微惊,担忧地看向赵玺:宣武帝已是风中残烛,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这个时候他再找了大夫来,只怕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治好了还犹可说,若治不好,搞不好罪责就全在他身上了。太子深恨他,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可问题是,连太医院这么多国手都治不好,他找来的大夫就一定能治好宣武帝吗?
风险实在太大了。
赵玺和她眼神一对,便明白了她的担忧。他没有多解释,只道:“姐姐,他是我的父亲。只要有万一的机会,我都要试试。”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就算明知这么做不聪明,他也一定要做。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总不至于日后后悔。
轻城的眼角又湿润了,她的弟弟,是真的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比起他来,她实在太过瞻前顾后了。赵玺说得没错,宣武帝是他们的父皇,只要有万一的机会,他们都不能放弃。至于后果,到时候再说吧。
她与有荣焉地看着他,温柔而坚决地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和你一起。”
一瞬间,赵玺目中异彩涟涟,他飞快地握了握她的柔荑又放下,低低地说了句:“你放心。”带着方神医去求见宣武帝。
轻城不放心,也想进去,却被韩有德带着歉意拦了下来。几位重臣都在里面,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实在不适合进去。
在外面等待的工夫,二皇子赵荣夫妇,福全、荣庆夫妇也都赶了过来,全被韩有德带人拦在了外面。
福全身为嫡公主,自幼备受帝后宠爱,哪曾吃过闭门羹,焦灼地对着韩有德跺脚道:“父皇究竟怎么样了?你进去通传,我不信他不见我。”
韩有德还是那句话:“请公主稍安勿躁。”
福全气堵,左右一看,忽地讶道:“太子哥哥呢,怎么没见他?”太子妃有了身孕,因前两胎都是小郡主,她这一胎压力格外大,怀相便有些不好,如今正在东宫安胎,不来情有可原。太子可不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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