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飒反问的语气, 就好像做错的人不是她自己, 反倒成了苏沐妍。
没有人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回到家里的，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可是却怎么也想象不到景飒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想着，苏沐妍反唇相讥道：“如果你没有什么隐瞒的事情，你又何必害怕我去调查你？”
景飒的脸色越来越冷淡, 她凝望着苏沐妍, 微微张了张嘴，就听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这种时刻，任何一种打断她们交谈的因素都会变得不可饶恕起来, 景飒并没有马上走过去接电话, 而是侧目看着苏沐妍, 似乎在思量要不要去接这一通打得太不适时的电话。
铃声空洞得响在安静的屋子里，苏沐妍抱着手臂, 望着景飒犹豫着没有动的身子, 默默地冷笑了下，缓缓地背过了身去。
从苏沐妍的举动里读出了答案, 景飒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桌前拿起手机, 她低头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来电姓名，刚刚展开来的眉头又不自知地皱了起来。
接通了电话，景飒并没有说话, 她只是朝着阳台的方向走了几步, 背对着苏沐妍的方向, 沉默地聆听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知道了。”
景飒一直很安静，直到电话的最后，她才淡淡地应了一句，随后挂断了电话，走回客厅里。
苏沐妍背对着景飒，眼睛看不到景飒的动作，她就只能用耳朵来判断，明明听到景飒拿起电话的动静，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再听到下文。隐隐约约好不容易听到景飒说话，可是那句话简短到她刚侧耳去听就已经结束了。
景飒再走回苏沐妍身边的时候，脸上最后残留的一点纠葛和无奈的表情也已经不知所踪，这样的变化让苏沐妍的心隐隐有些发紧，就好像是知道答案前的一种预警，为即将要呼之欲出的真相而做着演习。
开了暖气的屋子里，突然闷热到让苏沐妍觉得喘息不来，她挨着屋子里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沉默，缓缓地开了口：“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没有。”景飒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似乎要深刻到烙进人的心里去，生疼。她说着，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闪烁，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坚定。“因为那上面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苏沐妍低头看着沙发上孤零零躺着的文件袋，里面的文件滑落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写着的都是景飒对于她的隐瞒。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景飒，她害怕在景飒此刻的眼里，看到的都是冷漠和残忍，再也寻不见一点往日的温柔。
直到景飒亲口承认的这一刻，她才突然想起，刚刚在准备那么多质问的说辞的时候，她怎么就忘记了，分一点神来想一想这样的结果呢？如果她要是有这样设想过的话，也许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也就不会这么难受和无法相信。
她想不通，她根本没有办法去相信，站在她对面的是朝夕相处了五年的人，她们拥抱过，争执过，坦白过，相爱过，她们做过最亲密的事，也说过最深情的话，这五年来苏沐妍的每一个瞬间每一笔辉煌，都留下过景飒的影子和名字。可是如今她却听到这个人亲口承认，过去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一刻，会比现在更加让苏沐妍觉得疑惑不解亦或是悲伤挫败。她就像个傻瓜一样，被景飒整整欺骗了五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怀疑她。
苏沐妍愣在原地，她脸上的表情那么冷静，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发怒，安静得那么不寻常。
可是景飒知道，那是苏沐妍的骄傲和自尊，它们不允许苏沐妍掉一滴眼泪或者是喊一声疼。这样坚强到让人心疼的苏沐妍，逼得景飒忍不住朝着苏沐妍伸了伸手，她单单只是抬了抬手，苏沐妍就立刻警惕地看着她，警觉的眼里，没有一点放松和信任。
那样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子，割得景飒的心血淋淋的疼。她只能迎着苏沐妍的目光默默地收了手，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走到衣架前去取她挂着的大衣，然后兀自穿好往门外走。
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的时候往往是要一点一滴地慢慢积累筑造，可是真正要破坏的时候，只要一个瞬间或者是一句话就可以完全摧毁。这么简单，这么残忍。
一旦破碎了，也许就再也无法重新开始了。
“为什么？”
苏沐妍轻浅的话拉住了景飒的脚步，她靠着沙发借以支撑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缓慢而沉重地抬起头去望住景飒停在门前的身影。她凝望着景飒的那个，突然觉得有什么哽住了嗓子，疼痛的感觉让她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景飒的身子顿了顿，她只是侧了侧头，客厅的灯光洒在她淡漠的侧脸上，却照出了一片欲言又止的悲哀。她的嘴角含着落寞的笑意，所有想要说的都只化成了一句叹息。
“对不起。”
随着景飒的话脱口而出的，是苏沐妍的一声轻笑。那不是欢愉的、满足的笑意，那短促的笑声里夹满了嘲讽和悲哀，就像是无声悲鸣的哀歌。
苏沐妍怎么能不笑呢？景飒的这句道歉是那么的不痛不痒，这样的一句道歉能换回什么？是能换回她付出的那颗真心，还是能换回她为了景飒心甘情愿抛弃的一切，苏家、瑞安、她一身的荣耀，这些用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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